什么是性骚扰，究竟谁说了算？

对性骚扰的“集体无意识”和陈腐观念有关，当女人还被看成是软弱无力的依附者，男性的拈花惹草就被视为风流雅事，其自我欲望的放纵就成了阳刚气概的炫耀。

任何不受欢迎的与性有关的言行都可能构成性骚扰，只要言语或行为令他人感到被冒犯，又被认定存有与性相关的暗示就都属于性骚扰。

□ 佟吉清

桃红柳绿时节，性骚扰话题的热度和窗外的气温一起飙升。最近被刷屏的，是一则“新婚女子遭遇顽固‘咸猪手’”的消息。这条被广泛转载的新闻，吸引眼球之处并非侵权方式更生猛或更隐蔽，而是“色狼”被发现乃至被反击之后的嚣张言行。

那是在几天前，刚刚完婚的小李和丈夫乘地铁回家，坐在她身边的男子用外套做遮掩，在小李的腿上蹭了一下。因为车厢里非常挤，她以为是不小心碰到的，也没在意，可过了一会，他的手在小李腿上摸了四五下。瞬间，她感觉自己遇到“咸猪手”了，迅速走到丈夫身边。快下车的时候，愤怒的小李将瓶中的水泼向“咸猪手”。没想到，“咸猪手”竟然恼羞成怒地质问：“干吗泼我？”更让小李吃惊的是，“咸猪手”也跟着他们下了车。担心被报复，小李立即向保安说明情况，值班辅警随后将“咸猪手”带走。

按常理推断，被抓住现行的性骚扰者一定会羞臊难堪，抱头鼠窜，但此“色狼”态度之强硬，举止之猖狂，不仅言语顶撞还敢继续跟随，这样的反应确实超出一般人的想象。在一些人眼里，动手动脚就是轻飘飘的“占便宜”，轻薄一下女人“那都不是个事儿”，就如鲁迅所说，“设法向妇女调笑几句，或乘机摸一下，也谓之‘揩油’，这虽然不及对于金钱的名正言顺，但无大损于被揩者则一也。”这个案例不过是诸多性骚扰事件的缩影而已，生活中为数不少的女性遇到过类似情况，比如，在酒桌上听到让人面红耳赤的黄色笑话，“不经意”地被搂住腰身，男上司的目光在隐私部位逗留，或故意谈及性体验等等，很多人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还被当做搞好关系的润滑剂。

对性骚扰的“集体无意识”和陈腐观念有关，当女人还被看成是软弱无力的依附者，男性的拈花惹草就被视为风流雅事，其自我欲望的放纵就成了阳刚气概的炫耀。更重要的，虽然反对性骚扰已经成为社会共识，但是我国法律对于性骚扰的定义依然含糊，导致司法实践中出现界定难和举证难，无形中增加了图谋不轨者的“底气”。曾掀起舆论狂澜的“川美退休副教授强吻女生”事件中，那些替他鸣不平的各种杂音，以及这位副教授满不在乎的态度，暴露出对性骚扰问题严重性低估。今年华农“女生节”横幅内容充斥性暗示甚至污言秽语，让女生感到“敌意、羞辱和冒犯”，却有男生声称这不过是“玩笑开过了头”，反倒质疑女生小题大做，不仅节操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无知的程度更让人震惊。

那么，究竟什么样的行为是性骚扰？女性在什么情况下要大声喊“不”？中国人民大学性社会学研究所潘绥铭教授主持完成的“中国人的性”全国总人口随机抽样调查发现，42%~49%的人把“故意接触我的身体”视为性骚扰，其次是17%~21%的人把“讲性”看作是性骚扰。潘绥铭认为，中国人实际上存在着一种“身体警戒圈”，一旦有人侵犯了它，就会被认为是性骚扰。另外，无论是讲荤段子还是开黄色玩笑，都错在没有征求对方的同意。换句话说就是，任何不受欢迎的与性有关的行为和要求都可能构成性骚扰，只要言语或行为令他人感到被冒犯，又被认定存有与性相关的暗示就都属于性骚扰。

性骚扰是权力不平等、性别不平等的一种表现，对女性的伤害显而易见，会损害她们的自尊和自信，导致其生活在恐惧和压抑中，有的被迫放弃学业，有的丢掉饭碗。而归罪受害者的荒唐逻辑，把性骚扰的起因渲染为女性“穿着暴露”或“颜值太高”，降低了对她们的社会评价，使其受到二次伤害。前不久，因为愤恨于“穿着少而遭遇性侵”的言论，美国阿卡迪亚大学学生坎巴雷里找到遭遇过性侵并且愿意分享的女性，让她们拿出当时穿着的衣服，然后拍摄下来。结果发现，她们被性侵时的着装真的非常普通，毛衣外套、T恤、休闲裤等等。这些照片足以证明，并不是穿着性感暴露罪犯就会下手，错误在罪犯而不是受害者，询问所谓的“你当时穿着什么衣服”无非就是在为施暴者开脱。

人们对性骚扰的认知有一个过程，根除这个顽疾同样不能一蹴而就，既要有清晰的法律条文予以惩戒，同时必须加强公众对性骚扰的认知。只有让图谋不轨者不敢伸出“咸猪手”，让女性坚信“狭路相逢勇者胜”，性骚扰才能离我们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