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的“口碑教授”启示了什么？

□ 舟子

据报道，不写论文不申报职称，从业32年以讲师身份退休，讲课受热捧被称“口碑教授”的常萍老师，在退休3个月后，被河南大学返聘为副教授，继续为本科生授课。1月7日，一场特殊的聘任仪式举行，此前，该校从未为某一位教授单独举办过聘任仪式。常萍则表示，“感谢众多同仁还有学生对我生存选择的尊重，以及对我作为一个独立个体所拥有才华的欣赏，由于有了这种尊重和欣赏，我才敢、才能、才会自由驰骋。”

“传奇”的常萍老师不出书、不写论文、不申报职称，在目前的社会语境中，如果是身为一个农人，有此“三不”，正常；而作为高校教师这样的文人，则堪称非常：职称是个人职业晋升的阶梯，鲜有人能摆脱如此负累，而她潇洒地做到了。她至今也搞不清讲师和教授在薪酬上相差几何，也无意去搞清。她只沉醉于激情澎湃、纵横于古代文学之海之中的课堂授课，她甚至要求学生不要打断她的讲课，“有问题下课再问”。而课下，在学生眼里，她是个沉默寡言，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纯真之人，甚至有点脱节于时代。她的世界似乎只在课堂上纵横捭阖，课下，她选择做一个现代“隐士”：她“两拒《百家讲坛》邀请”，一直婉拒媒体采访。她说“我只希望回归到本然”，“不喜欢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她的“黑白两色世界”似乎唯有教书和读书。只此两事，尚嫌时间不足。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一个熙熙攘攘的世界上，尊重并赞许一个隐士，让这个世界更显多元和丰富，也体现出一所高校的别样气质。校方说，这个聘书不仅仅是发给常萍个人的，也是发给以常萍为代表、长期耕耘在教学第一线、长期潜心研究教学、全身心投入教学，同时又得到师生高度认可的教师的。在我看来，聘任仪式凸现的是对专注的教师职业精神的推崇：回到本然，回到教学。纵然很难有人能复制常萍老师的生活态度与选择，但具有普遍意义的是，她的传奇告诫人们不忘初心，不忘身为教师或是其他职业的原动力所在：外在的评价与名头固然重要，但不要让它喧宾夺主；而坚守本原，即使身为“讲师”也可以具备实力去收获“教授”的美誉。

看到这篇报道时，惊诧我的固然是常萍老师的不凡所为，而校方对她的认可也令人印象深刻：传奇时有所闻，而尊重传奇，而且尊重得如此大张旗鼓，在曾经的体制中鲜见。虽然，我也见过有知名高校重奖为本科生上课的好教授的新闻，但给予一位退休讲师“返聘为副教授”的待遇并且特地举办一场聘任仪式，这个未曾见。重奖诚可贵，“跨职称”返聘价更高，这表明了一种对不同生存选择的认同和对不被职称等名头所限定的个人才华的尊重与欣赏，有了这样的认同与欣赏，常萍这样的老师与个人才能飞得更高更随心所愿。学校对常老师的认同与尊重，也体现了对学生的求知渴望与热忱的尊重，因为学生是常老师课堂上才华横溢、专注投入的第一见证人。在他们的课堂体验中，她知识渊博、语言精彩且诗意，同时不乏专业底蕴与解析，不少课件内容可直接整理成学术论文。学生大多会被她震撼，震撼之不足，她的讲课实录还被总结成“常萍语录”流传于网络，她有了一个“口碑教授”的美誉。虽然，“走红”实非常老师所愿。她说，“一颗心放在什么位置最舒服，只有自己知道。”而她依旧选择让自己感到舒服的方式：静默行走天地间。

当代著名哲学家玛莎·努斯鲍姆认为，从个体拥有的选择自由和能力入手，最能评估我们的生活质量。社会福利、工作和发展最终看的是人的能力的发展，不仅要看社会为每一个人提供了哪些机会，还要看提供了一套怎样的潜在功能发挥和发展的机制。常老师凭着其在课堂上的出类拔萃而大受好评大获成功的传奇，不能不说是给人的能力发展提供了一个发挥和发展的机制和途径。据报道，北京近日召开2015年度市级行政机关和区政府绩效考评会议，邀请了专家学者、媒体代表等当考官，而考评也不是“一套卷子”，不同的部门和区都有适合自身的评分标准，生态涵养区不再考评GDP指标。在我看来，常老师这样的人也像是一个生态涵养区，职称这样的“GDP指标”不在其追求之列，但同样涵养着“教书育人”这一方水土。所以，不以职称、GDP等固化指标来考评如此传奇人才，让每个人都有人生出彩的机会，当是涵养“绿色”社会，使个人拥有更多成才成功选择，同时促进社会整体福利和幸福感的时代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