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建
豆酱,是故乡独领风骚的风味小吃。
每年的三伏天,赤日炎炎,午间不便到田里劳作,故乡的大妈大嫂们就围坐在大柳树下,用竹筛拣黄豆。凉风习习,浓荫匝地。女人们将竹筛端放在大腿上,竹筛一边高一边低,她们用手将高处的黄豆轻轻地拨动,让黄豆在竹筛里向下方滚动,调皮的黄豆们犹如比赛场上的长跑运动员在竹筛里“赛跑”,凡能“跑”到竹筛下方的,一个个都是浑圆饱满的豆子,这是可以做豆酱的原料了,剩下的豆子则只能打豆油了。
女人们将选好洗净的黄豆倒进水里浸泡一两天,再捞上来放进大铁锅里煮。煮豆子是做豆酱的一道重要工序。制豆酱的豆子必须煮熟煮透,切不可半生不熟。女人们一般选在晚上煮豆子,慢工出细活。她们先用文火将黄豆煮熟,过一会儿再用急火爆一下,然后置于锅内过夜。第二天早上,女人们把煮得烂熟的豆子捞出来,倒在竹筛上晾。晾干后,拿来面粉兑水洒在黄豆上,一面撒一面揉,待黄豆全裹上一层厚厚的面粉后,就放在外面曝晒。
接下来的日子,面粉裹着的黄豆慢慢地长出黄褐色的毛,也就是上“霉”了。发好霉的豆子就不再叫豆子了,而叫“豆酱黄子”,等到豆酱黄子的毛铺满了竹筛,这时就可以“湿豆酱”了。
湿豆酱又叫泡豆酱。女人们先烧开大半锅子水,放入一小袋盐。还要选取一个干净的豆酱坛子,坛内倒进盐水,把长满黄毛的豆酱塞进去,最后用一块消过毒的干净白纱布封住坛口,坛口一定要封紧,再搬到墙角晒。我的母亲总是把酱坛放置在花丛中,让酱在晒的过程中吸收花的香气,那样,酱就越发香了。
整个夏天,女人们都在重复这个工作:白天把酱坛放在外面晒,雨天就收回屋里,因为坛里是万万进不得生水(即雨水或露水)的。偶尔解开纱布用长竹筷搅拌几下,加入辣椒、蒜瓣、生姜片等,再晒。坛里的水渐渐变成浓稠的酱,颜色晒一天就深一些,过了些时日就有香气溢出。整个三伏天,晒的酱越来越香,当颜色由浅黄变成巧克力色时,老远老远就能闻到酱香。
秋天到了,豆酱也可以吃了。新鲜的豆酱色泽深红、鲜艳夺目。揭开酱坛,香气扑鼻,诱人至极。一早一晚餐桌上,故乡人喜欢就着豆酱喝糁粥,那咸中夹着丝丝的甜,鲜中溢着缕缕的香,真是佐餐的绝妙佳品啊。
夏天瓜果多,黄瓜、茄子、脆瓜、香瓜等等皆可做成酱瓜子。我最爱吃的是用紫茄腌成的酱瓜。母亲在洗净的茄子上用竹针随意扎几孔洞眼,丢进酱坛里,过三五天天就可以吃了。吃的时候,将茄子撕分成四片,那皮的脆嫩,那瓤的绵软,咸咸的,鲜鲜的,散发出幽幽清香,食欲被勾上来了,一碗粥顷刻就喝个精光。母亲做的酱炖肉也是上等佳肴,酱面上油光光的,一块块肉在酱面中探出一点点,让人馋涎欲滴。我还爱吃母亲做的酱炖鸡蛋,炖的草鸡蛋上浇上一层薄薄的豆酱,顿时香气四溢,呵,又是一碗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