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之味

□ 北京市三帆中学初二 屈家羽

幸福的味道是平淡的。也许是练书法时宣纸墨汁的味道，也许是开衣柜时樟脑丸的味道。其实，幸福就在你身边不远的地方静静地守候着。

那是个寒冷的冬日，我听着窗外的风声，在太奶的房间里安静地抄写心经。太奶已是耄耋老人，身体也不如昔日硬朗。满头的鹤发如雪，视力也因岁月流逝而变得视物不清。

太奶的房间不大，又因身体怕冷而不常开窗，到了冬天，那间小屋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刚煎好的中药味道。这草药的味道，合着墨盒里墨汁的清香，让我有一种极为安心的感觉。

当我趴在书桌上，认认真真地练书法时，太奶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我。太奶很喜欢看我练书法，即使抄一部心经要用很长时间，她也毫无倦意地陪着我，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当我开始书写时，太奶总是认真地盯着我手中的毛笔，嘴角略微带着浅笑。每当我停下来润笔时，太奶就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看我的成果，而等我继续抄写时，她又慢慢退下去，缓缓地坐到一旁。

坐着是坐着，太奶的眼神却一直随着我的书写移动。我知道她一直在关注着我。

我认真地抄写着，窗外的风声似乎消失了，四周一片寂静。蓦地，我听到了开柜子的声音，接着是扑鼻而来的气息——樟脑丸特有的香味和老木散发出的淡香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味道。我不由得回过头，手中的笔也停了下来。

我知道，摆放在墙角的木柜子是太奶最宝贵的东西。她不止一次告诉我，这是她结婚时的嫁妆。我知道柜子是用很老的红木做成的，一开门就有一股木香味，也知道木柜里其实没有什么东西，除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就是老照片。

我转过头耐心地看太奶在木柜里翻找，看着看着，我忽然觉得，太奶老了，老到翻找一会儿就要停下来休息。看着太奶的身影，我的心里仿佛压了点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十分难受。

我看着太奶从柜子里拿出一小块墨，再慢慢地关上柜门。门虽关紧了，木香和樟脑丸的味道却溢满了小小的房间。

太奶见我一直看着她，就笑着冲我摇摇头，口中催促道：“继续写啊！”我只好拿起笔，润湿笔尖，继续抄写起来。

这回我却提不起兴致了，再想到太奶寻找墨块的身影，心中竟有些烦乱了。心里一慌，笔下的字迹就变得凌乱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身后传来了有节奏的沙沙声，接着又传来了好闻的墨香。我忍不住转过头，发现是太奶正趴在她的床头柜上磨墨。她的用具很简单，只是一碗清水、一个砚台和那块发亮的黑墨。太奶磨墨的动作很轻，持墨的右手缓慢地绕着砚缘转圈。为了不使墨汁溅出来，她原本已经佝偻的身体愈发低伏着。

我看着太奶小心翼翼的模样，轻声说：“太奶，我来磨吧。”但太奶没有停下来，仍旧缓慢地重复着在砚缘转圈的动作。墨香味越来越浓，墨汁渐渐布满了整个砚台。

终于，她停下手，心满意足地端起盛着墨汁的砚台。“太奶，我来帮您端吧……”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轻轻颤抖。但太奶还是缓缓走了过来，小心地将砚台递到我手中。

“给你，用这个写吧。”太奶看着我，轻声说，又缓缓地坐到我的身后。

我接过盛着墨汁的砚台，再次端坐在书桌旁。在淡淡的墨香里，我静了静心，将毛笔蘸好了墨汁，继续在洁白的宣纸上舞动起来。但我没有再回头，因为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太奶都会在身后默默地注视着我。

如果幸福是一种味道，那我一定会说：幸福就是墨汁和樟脑丸的味道，因为这些味道里藏有太奶对我最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