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兆军
朋友开了家农家乐,走进店门,见墙壁上挂着斗笠、蓑衣,大院内还建了一个农具长廊,摆放着犁、耙、锄、锹、筛、斗等各式农具,民俗风情扑面而来,让我一下子跌进了旧时光里。
那些老农具,让我想起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的父亲。父亲是种田的好把式,犁田打耙、打稻插秧,样样在行。我小的时候,跟在父亲后面,看他犁田。耕牛和父亲伙伴一样默契,一上了套,听到一声吆喝,就低着头奋力向前,板硬的泥土被犁铧一道道翻开,像花一样绽放,散发出特有的清香。一些麻雀落在新翻的泥土上,叽叽喳喳,兴奋地找着什么。
记得生产队里有个轧花房。那时没什么动力,轧花机要靠水车带动。在高处围一个水坝,轧花的时候,提起水闸,水便顺着引水槽奔涌下泻,冲击水车轮叶转动,吱吱呀呀,带动轧花机的皮带轮开始工作。冬天里,为了给家里的老人、小孩做棉衣棉裤,就要轧棉花,弹棉花。母亲天一擦黑就到轧花房前排队等,水车能量小,完成一家轧花任务,都要花费不少时间。
男娃不吃十年闲饭,我上小学四年级时,就能和父亲一起薅草挣工分了。一垄一垄的玉米苗,一眼望不到头。计工员按锄的垄数记工分。我年纪小,时间一长,就落在别人后面,心一急,就想了一个取巧的办法,将锄头往前面一挖,往后一拉,划掉一层土皮,就是不短的距离,靠着这种方法迅速加快了进度。父亲锄到了头,回来帮我,一见我薅的地,大怒:“重来!人糊弄地皮,地皮糊弄肚皮。”这句话,影响了我一辈子。
我小学毕业的时候,父亲请山里的王石匠置办了一件“大型”农具——石碓。它由石臼、踏板、大木杠及装在木杠上的舂头组成。工作时,脚连续踩踏木杠一端,舂头有节奏地升起落入石臼,达到舂米的作用。逢年过节,许多人都到我家来舂米粉、花生、芝麻等用来做年糕。
我家对面的寨子叫姚家垭子,平时,有一姚家姑娘经常涉过小溪搭石,到我家舂米。她有时会头顶着粮食,像朝鲜族女孩那样,也有时斜挎着,身体便拽向一边,无论是哪种方式,身材永远是那样的娉婷灵动。母亲开玩笑说,要把她娶过来给我当媳妇,姑娘听了只是害羞地笑,脸红得像桃花。后来我们举家外迁,石碓和姑娘都成了抹不去的记忆。
“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旧农具被新机械所取代,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规律。抚今思昔,这一件件简朴的农具,里面有农人的辛苦和付出,有一段渐行渐远的民俗风和一个时代无法抹去的沧桑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