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无云称鹤心

■ 冉学鸿

秀州殷尧藩，眉目如画，为性简静，典型的南人形容，其一生仕途不畅，但志趣甚高，因此很容易便跻身中唐名人圈子。他工诗文，曾有巜忆江南》名世，记录的皆苏杭往事，白居易读后深为赞许，诗曰：江南名郡数苏杭，写在殷家三十章，君是旅人犹苦忆，我为刺史更难忘。可惜的是殷氏的《忆江南》三十章已佚，这位才高俊朗的诗人，留给后世的面目并不清晰。不过从仅存诗作或友人与他唱和的诗句来看，秀雅的确是殷氏的鲜明标签。

殷尧藩尤耽丘壑之趣，他曾说，吾一日不见山水，与俗人谈，便觉胸次尘土堆积，急呼浊醪浇之，聊解秽耳。这一番话透出的性情，不由使人记起昔日唐江南佳士李建勋。李氏风调闲粹，尝备一玉磬，以沈香节安柄，叩之声极清越，客有谈及猥俗之语者，则击玉磬数声于耳，客或问之，则对曰，聊代洗耳。李建勋之清雅甚于殷尧藩，其斋号便榜曰“四友轩”，意指以琴为峄阳友，以磬为泗滨友，《南华经》为心友，湘竹簟为梦友。不过李建勋闲旷五年而卒，娴雅或非真正栖心良方。而殷尧藩焉不如此，他初与韦应物相投契，后同许浑、姚合为诗友，又与刘禹锡、白居易诸大腕也多往来，相信其以清雅标高自许也是出于身份认同的需要。文人都有一颗脆弱敏感的内心世界，不容触碰又极易点燃。如殷尧藩曾至长沙，见尚书李翱席上有舞《拓枝》者，容语凄恻，三言两语竟识此女为韦夏卿之女，殷因感赠诗。在他佳作打动之下，李翱即命削丹书，于馆中擢士嫁之，留下一段佳话。

殷尧藩早年贫困失意，后来为官又做隐士，其诗既有个人遭际的痛惜，也有建功立业的企望，其中写羁旅生活尤为深切。“相逢尽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隐逸也罢，雅好成痞也罢，怕也只是为释心中块垒。这一份深藏的无奈逢节日则更显沉重，其《端午日》便曾喟叹：少年佳节倍多情，老去谁知感慨生；不效艾符趋习俗，但祈蒲酒话升平。鬓丝日日添白头，榴锦年年照眼明；千载贤愚同瞬息，几人湮没几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