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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23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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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妇女报美·什刹海 遥远的村庄 《漂流岛》:简约的,开放的 幺姑 名隐 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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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姑

后来,只要我一踏进宋家垭,温婉而潮湿的哭声便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所有关于那时的记忆也便纷至沓来。而幺姑就在我泪眼蒙胧中走进了我的生命。

■ 张斌

每当母亲提起我上小学时的事情,总是先摆出一副伤透脑筋的样子,然后才说:“就知道哭,不晓得挨过我好多打哟。”母亲说的是实话。学校离家七八里山路,我们上学每天都得天不亮就起床。或许是睡眠不足想赖床的缘故,每天我都要大哭一场。

我上学,出门要翻越屋旁东北方向的一座大山,说是一座山,实际上是两座,两山在山腰处合二为一,宋家垭就是两山山腰的结合处。路从山脚蜿蜒盘旋而上,翻过宋家垭,就到了山另一边的田家坪。

宋家垭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自从母亲抄起条子开始打我的时候起,这顿打就一直要持续到翻过宋家垭。这多少有些像犁地,母亲在后面一挥条子,我在前面便猛赶一阵路,等母亲的条子够不着了,我便又缓下脚步来。从家到宋家垭大约二里地的路被我哭得沸沸扬扬,这段路也因此保存了我那时全部的泪水。以至于后来,无论何时,只要我一踏进那段路,温婉而潮湿的哭声便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所有关于那时的记忆也便纷至沓来。

幺姑就在我泪眼蒙胧中走进了我的生命。

幺姑姓卜,名玉芝,是我的启蒙老师。记得那时幺姑既教我们语文也教我们数学。她是我们学校唯一的女教师。但大家都不叫她老师,而是依了村庄里的习惯,称她姑。因为她在家最小,所以,都叫她幺姑。

我在学校也是出了名的好哭佬儿。只要我一哭,老师们就会紧赶着来哄我,而学校的所有老师中,只有幺姑能哄住我。

那时的幺姑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常年穿着鲜艳的衣服,鹅蛋形的脸上经常挂着笑。在我的印象中,幺姑不像是庄里的人。她差不多每天都要哄我,到后来,想幺姑的时候就哭,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一哭,幺姑准出现在我眼前。

也正是在这种特殊的交往中,我比其他的孩子更粘幺姑,更亲近幺姑。而她不但没有烦我,反而对我特别的偏爱。

那个时候,家里普遍都很穷。开学后,基本上是家家都拖交学费,学校领导也常常为催缴学费的事伤神。上二年级的那阵子,他们便采取了一个催缴学费的比较有效的手段:交了学费才发书本。

开学的第一节课,幺姑便在讲台前点名发书,交了学费的同学个个神采飞扬。我低着头发窘,心想,这下上课连书本也没有了。突然,同桌碰了碰我说:“幺姑叫你呢。”我抬起头,幺姑正笑着望着我。我愣了半天没有反应,直到幺姑再次清晰地叫响我的名字。幺姑说,昨天她在路上碰到我父亲。父亲把学费交了。

我当时就知道幺姑在撒谎。上学头一天晚上,我还向父亲提起学费的事,父亲对我说:“你给幺姑说一声,这几天手头紧,过两天再交。”

放学回到家里后,我把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沉默了很久,说:“你要攒劲读书,不要负了幺姑的一片心意。”

实际上,学习上的事情,我很少让幺姑操心的。但也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

记得有一次自习课,幺姑让我们预习一篇课文。我预习完了之后,闲着无事,便把课文里出现的我姐姐、妹妹名字里的字用红笔圈了起来。正当我圈得起劲的时候,幺姑转到我身边来了。她很认真地看了我划的那些圈好半天。看得我的脸红彤彤的,心也扑通扑通乱跳。没想到,幺姑返回讲台后却把我大肆表扬了一番,说我把不认识的生字都圈了起来,学习就当如此云云。

幺姑的表扬让我无地自容,可我没有告诉幺姑事情的真相。但从此,我上课便再也没有开过小差,我不想让幺姑看错我。

有一段时间,大家都传幺姑被人打了。打她的人就是我们的一位姓高的同学的父亲。我一直不相信,这么好的人有谁下得了手呢。那段时间,幺姑确实没有来给我们上课。大约两个星期后,幺姑给我们上课来了。她真的受伤了,右手用白纱布吊着,不能写字。于是,幺姑念,我和另一位同学便在黑板上轮流写。那时的我们个子矮,写黑板要站在凳子上,每写一些字,就要下来挪一下凳子。一节课下来,我们往往要上上下下挪十多次凳子。每次下课,幺姑总是很心疼地对我们说:“辛苦你们了。”

我们立刻羞红了脸。她不知道,我们更心疼她,很乐意能为她做点事。

后来,班上的同学都很瞧不起那位姓高的同学,不和他玩,甚至找借口欺负他。幺姑知道这些事后,在班上狠狠地批评了我们。幺姑当时说了些什么,我已全然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们伤了幺姑的心。

大约三年级上学期的一天,幺姑突然就不来上课了。幺姑不在,我对幺姑的思念与日俱增,但上课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总是默默地学。我想等幺姑回来再教我的时候发现: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让她失望。

这种期盼有些恼人,有些隐隐的惆怅,整天扳着手指头盘算幺姑回来的时间。但学期结束了,幺姑都没有回来。

那年的那个寒假,了无生趣。

早在过年前的好几天,我就缠着父亲给了我上学用的学费。我想在开学的时候,给幺姑一个惊喜,也不想再让幺姑为难。

然而,开学很久了,幺姑都没有回来。

后来有一天,有人说,幺姑回来了,我急忙冲出教室,看见一群学生围住幺姑,她当时抱着一个小孩子,小孩子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幺姑也比以前更好看了。

面对朝思暮想的幺姑,我竟说不出话来,记得我当时只叫了一声幺姑,眼泪就禁不住流了下来。幺姑边给我擦眼泪边打趣地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喜欢哭。”周围的同学哄地笑开了。

此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幺姑。听说,幺姑是到县城生活去了。后来我念了大学,后来工作了,也像当初的幺姑一样,做了一名教师,整天和一群大孩子打交道。我常常和他们一起说说笑笑地往前走,走着走着,我们便走进了童年以外的世界……而此时,幺姑却在我的世界外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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