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告白：几生修得到梅花

站在梅树边眺望西湖，感觉整个人都被馥郁的香气包围，那是一种明明白白的花香告白，让我一解多年的梅之相思。如今网络的无处不在，让寂寞都变得奢侈，能够偶尔抱一颗清静之心，在少人的黄昏，漫步于梅林，看一看清雅的花朵，闻一闻清幽的花香，已是难得的修身养性了。

■ 简云 文/摄

今年元宵节，大学同学小鹿将我们闺蜜群的名字修改为“几生修得到梅花”，小鹿钟情古诗词，一直随着季节更替乐此不疲地用古诗更改群名，让我们几个姐妹庸常的生活多了一份雅趣。

我问小鹿是“修成梅花”还是“得到梅花”？小鹿解释，这是南宋进士谢枋得抗元失败，弃家隐居，身陷国破家亡之绝境时写出的“天地寂寥山雨歇，几生修得到梅花”的诗句，发出“要经历多少岁月才能修炼成梅花那样的品格”的诘叹。原来诗人可谓用生命向梅花致敬，应是以梅咏志的最高境界了。

其实，对咏梅的诗词，我熟记于心的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是北宋诗人林和靖的名句。林和靖当年隐居杭州孤山，以梅为妻，以鹤为子，甘愿寂寞，却为故乡营造出了如今热闹非凡的名胜。

古来文人爱梅赏梅、咏梅画梅，多是因为梅花盛放于春寒料峭之中，枝干遒劲，似有一身傲骨，且花朵清丽，幽香沁人，绝非一般艳俗之花，便赋予其高洁之品，并借梅怡情咏志。如今，我这样的现代人赏梅，就没那么多情志，多半是因为冬春交替之际少有花儿可看，而梅花占得一年花开先机，自然一睹为快。

不过，赏梅，对于在杭州长大却在北京生活了半辈子的我来说，近年却成为一种心结。种下这个心结的是儿时家中过年时花瓶中插着的几支蜡梅，黄黄的泛着蜡一样光泽的小花，会在室内漫出一片幽香。

蜡梅在杭州是寻常植物，庭院路边、公园山坡，都可看见，但自从到了北京，30多年来我竟一次也没遇见。近几年，有女友告我，她家小区和北京植物园都有蜡梅，虽然得知芳踪，却未寻机一探。至于红梅白梅，春暖花开时也在公园见过，但总觉与故乡的梅花有所不同。

今年春节，我回杭州探望父母，第二天就跑去植物园的灵峰探梅。灵峰梅园成片，红梅、白梅满园盛开，蜡梅却几近凋落，故总觉少了点意趣。大年初一，我又奔去心心念念的孤山再度赏梅。西湖边游人如织，孤山还算人流清疏，山坡上，草地边，梅树错落有致，红梅开得恰到好处，既有含苞的蓓蕾，又有清丽的花朵，一副梅之经典形象；白梅却几乎悉数盛开，近于华丽。山下沿湖小径边，红梅白梅竞相争春，稀罕的绿梅却还是一树娇羞的蓓蕾，伴着灰蒙蒙的湖水和青黄的草地，梅之身姿更显清雅俏丽，似有若无的暗香也更让人神迷。

说到暗香，此次孤山赏梅让我有另一番认知。那是在山脚下的林启纪念馆旁，与一树倾力盛开的蜡梅不期而遇，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虽然香气清雅，但绝对与暗香无关。站在梅树边眺望西湖，感觉整个人都被馥郁的香气包围，那是一种明明白白的花香告白，让我一解多年的梅之相思，心结顿开。同时，也明了一件事，诗人咏梅之暗香，应该来自红梅白梅而非蜡梅。

其实，回杭前在闺蜜群倾诉我的梅之相思时，住在上海的小鹿已在群里晒出多张蜡梅与红梅的照片，并说蜡梅属蜡梅科，红梅却属蔷薇科，虽然都被称为梅，却此梅非彼梅。爱梅之人，此番探梅探得梅之不同，也算意外收获。

孤山赏梅之后，在杭逍遥的日子，与梅相遇就成了寻常事。尤其是家附近小河边的两排红梅，开出一片红云，傍晚过桥回家，便是“暗香浮动”，有几次禁不住梅花的诱惑，就下桥在梅花小径中穿行，细雨蒙蒙，人影皆无，雨中红梅，一副“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的景象，不过虽然有风有雨，但梅花成排而开，似乎并无“黄昏独自愁”的模样。

想来古时也没有绿化之说，梅树也是零星散布，所以一树桥边的梅花就显得寂寞，独自盛开在风霜雨雪中，也便更显高洁。如今的我们，可以将梅树成排成片地栽种，固然气势如虹，但也会觉得少了某种意境。

其实，如今的日子也是如此，网络的无处不在，让寂寞都变得奢侈，静心去赏一树花，看一本书，读一首诗，都常常做不到，至于“几生修得到梅花”，就更不在我们的思虑之中。能够偶尔抱一颗清静之心，在少人的黄昏，漫步于梅林，看一看清雅的花朵，闻一闻清幽的花香，已是难得的修身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