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市第一七一中学初三8班
吴清扬
我常记起那段时光,在外婆家度过的童年。河水带着温软摇曳的波光从小村西边缓缓流过。村东,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这是我最爱的季节了。微风清甜,麦香飘荡。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的清凉和柔和的麦香——不是现在街头大招牌标榜的那种循规蹈矩的“麦香”,而是实实在在地从土里长出来的,带着晨露的低语和蜂蝶亲吻的自在的香气。
我和外婆常在月勾消失的晨间出发,收获一份独属于我的果实。我的小手拉着外婆的大手,挎着柳条篮,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漉漉的田埂上。迎着两边饱满的、金灿灿的麦穗所发散出的诱人的光,外婆在我不住地催促下乐呵呵地沿着田边,掐下一穗又一穗漂亮的麦穗儿,放在我的小篮子里。
外婆把麦穗放在手掌中搓掉皮,轻轻地把皮和壳吹走,只留下浅黄色、汁液饱满的麦粒给我,想起来那种香味儿犹在口齿间兜转不去。我的手掌太小太嫩,搓不动那硬硬的麦芒,所以这活总是留给了外婆,每一小撮软软的麦粒,带的都是她掌心的温度,沉静又深情。
吃麦粒的季节很快便过去了,蝉儿开始一浪高过一浪地嘶叫。每年,妈妈和舅舅都要放下手头的工作回来一两天,割麦子、打场……我和外婆就坐在村头大杨树的树荫下,看着亲人们晒得透红的脸庞开心地笑。
外婆对我讲,在妈妈和舅舅小的时候,家里人口多,外公身体又不好,小孩子们总要在麦收季节也拿一把大镰刀去割一茬茬的麦子。黄昏时,还要带着小篮子去拾麦穗,沿着参差的麦秸,一穗儿也不敢落下……说着说着,外婆就落了泪,那时的我,却并不懂这是为什么。
而如今,我懂了。
我从未经历过外婆说过的生活。没有品味过人生的苦难和创痛。那些举步维艰、食不果腹的岁月,是如何压迫着祖辈的脊梁,我实在无从想象。可我明白,我是麦子的儿女,我的血液,是坚韧的农民一辈辈不曾改变的鲜红。
长大了,我与麦子,虽然相隔重城,但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