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墨

■ 冉学鸿

宋钱世昭《钱氏私志》记米芾到宫中写字，当时不知道徽宗正端坐帘后。看四下无人，遂“反系袍袖，跳跃便捷，落笔如云，龙蛇飞动”，正入神时，听到帘子里皇帝的声音。书家一时兴起，礼数也全不顾了，顺势回头高声道：“奇绝，陛下！” 徽宗听后，不觉大笑。这位皇帝本就是个玩家子，无怪乎未即位之前，章惇就说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果不其然当了皇帝，陪伴左右的多是文人墨客。

两宋是艺术发生的好时代，米芾因此落得自在。和同时代苏轼、黄庭坚诸人的科举入仕相比，米芾因其母曾是皇室乳娘缘故，入仕并未费多少周折。他曾诗曰：“柴几延毛子，明窗馆墨卿。功名皆一戏，未觉负平生。”大概官来的轻松，所以将功名看得轻若尘埃。加之自恃才高，不善逢迎，所以米芾的政治生涯始终平淡无奇，不曾显达。虽对做官不在意，但对笔墨却用心尤甚，大年初一都临池不辍。给皇帝写字，连御案上的端砚也非要顺走。

米芾孤独而超脱，有一身的不合时宜，连徽宗也不由说其颠名不虚得也。米芾不仅生性高洁，生活中也是洁癖。据说其洗手从来不用毛巾擦，常相拍甩干。一次朝靴为人所拾，心甚恶之，于是回家数次搓洗直至破损。给女儿定亲，挑来选去觉得不如意。后来别人给介绍个年轻人，名叫段拂，字去尘。米芾一看大喜，说这个好，已经拂过灰尘，再去尘那就更干净，遂欢喜嫁女。任诞如此，不止于墨，依稀可见六朝遗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