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世界

■ 北京市第一七一中学 刘雪晴

世界真如你所认知的一样吗？

丹尼的房间里挂着一幅九九消寒图。那是华裔父亲送给他的“来自中国的礼物”。一张纸，一个字，一支笔，一滴墨，丹尼享受墨花晕染开来的柔美，喜爱宣纸散发的淡淡墨香。一日一笔，九九八十一天，注定是一段漫长而欣喜的等待。

或许丹尼永远都不会知道，小小消寒图里，竟藏着如此大的一个世界。将纸放大一万倍，那里有一个纸的世界。原本只属于一张纸的一条细细纤维，在这纸世界里却成了纸质墙、纸质路、纸质汽车，甚至纸质人。那是一片单纯的世界， 就连时间也是心不在焉地走着，那里的一年只是外面的一小时而已。

纸外

“来来来，丹尼！今天是农历一九第一天，Daddy带你写这消寒图的第一笔！”“好啊，Daddy，真是迫不及……及……”“迫不及待！”“对对对！”丹尼伸手，拿起毛笔，在墨汁里蘸了又蘸。“不要蘸太多，丹尼，那样墨汁会流下来弄脏宣纸的。来，Daddy握着你的手，咱们一起！”浓墨洇开，在纸面打了个转儿，马上就渗入纸间缝隙。

纸内

“天呐！你们快看！这是什么东西！”生活在一片纯净中的纸人们从来没有见过黑色。只见纯白天空染上魅惑的一抹黑，墨色的液体从天而降，如雨滴一般。墨雨落在汽车上，瞬间，好像有什么神奇的魔力，汽车飞快加速，如闪电一般从人群中呼啸而过；墨雨落在人身上，顷刻，好像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原本脆弱的纸人盔甲附身，如钢铁侠一般伫立在没有被雨滴眷顾的可怜人中间……

在这个幸运的城市里，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不过几分钟，城市的面貌焕然一新。市长托了托惊掉的下巴，用尖锐的声音喊道：“历史性的时刻！亲爱的市民们！我们获得了一种维系城市发展的强大动力！历史会记住这一天的！”

纸外

“丹尼，消寒图写得怎么样啦？有没有坚持每天写啊？”父亲下班回来，推开门就问道。“每天都在写呢，Daddy！”从那日父亲带着写了第一笔之后，小丹尼便念念不忘那墨花晕染的神奇画面。他觉得，每朵墨花都是从天而降的舞蹈家，她们跳着舞，转着圈，渗透到宣纸里。今天，丹尼格外的兴奋，因为他马上就要写完一半了。毛笔入手，墨汁入砚，羊毛笔尖在墨汁中蘸了又蘸，生怕墨汁没有浸润羊毛间所有的缝隙。小心翼翼地下笔，好看的墨色花朵再次出现，浓墨洇的格外快、格外深，有几个淘气的墨滴竟然跑到田格外面去了！“Daddy！Daddy快来！墨汁跑到外面去了！”

纸内

自打那日墨雨第一次降落之后，每隔24年，定会再有墨雨如期而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纸人一代代逝去了，唯有24年一至的墨雨，和愈来愈高的楼、愈来愈快的车没有变。对于这一神秘的自然现象，纸世界科学家表示：是宇宙大爆炸引发了24年一至的墨雨，为纸世界带来难以置信的飞速发展。

一千多年后的某一天。“天呐——这次的雨怎么来得这么快、这么猛、这么大啊！”这一次，墨雨从天上倾泻而下，雨点连成墨线，连接大地与苍穹。一分钟之内席卷大小二十座城，创历史最高。半个纸世界飘荡在墨雨的海洋中，随处可见的高楼再一次向天空的高度发起挑战，飞驰而过的汽车又一回向风的速度发出通牒。一次突然而至的暴雨，给纸世界注入更新鲜的活力。

纸世界科学家再一次发表声明：重大科学发现！纸世界第一定律：纸世界的城市发展速度与墨雨的质量成正比。

纸外

“丹尼，九九消寒图写完了没有啊？”“写完了，写完了，昨天就写完了。”“嗯，真棒！”父亲端详着这九个汉字，淡淡墨香依旧，看着一笔一画的方块字，是故乡的影子。对于小丹尼来说，这意外而来的中国礼物所带来的美好生活就此告一段落了。

纸内

“重大新闻！24年一至的墨雨神秘失踪！纸世界第一定律或将被推翻！”此时此刻，纸世界的人们都被这一千年不遇的灵异事件惊得目瞪口呆。这一代的纸世界人，是从小学习纸世界第一定律长大的人，他们的世界观就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环顾纸世界，一双双眼睛里散发出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恐。这是世界观崩塌后的绝望。千百年来，纸世界人矢志不渝信赖的，纸世界城市赖以发展的动力，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人已无言，独自默坐房前，看黑白相间的高楼大厦轰然坍塌，看路上的汽车由飞驰趋于静止。精神殿堂毁灭，对于纸世界来说，这是世界的终结。

世界真如你所认知的一样吗？你所认为的必然，也许只是偶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