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市第一七一中学高二(8)班 闫轶初
出了小区会经过一条小路。
小路旁是小区的围墙,墙上的白漆老早之前就是灰白色的了。偶尔墙上有方方正正的一块,白色格外刺眼,就像补丁一样,你便知道,它必定遮盖着一张陈年的广告。轻轻撕开,还能看到它泛黄的页脚。像是油漆还未干时,鲜亮的新海报就糊了上去。你还别说,这一页一页的广告,如同断壁上露出的一层一层沉积岩一样,里头残损的化石,是一部历史哩。
围墙顶上,不可计数的玻璃碎片统统向上刺,像野蛮的荆棘。明明小区门就在旁边,不知是谁费心费力码的,不怕扎上手吗?有种年代感。围墙里就是小区了,红砖四层小楼,虽说老了点儿,可在这一带却是稀罕之物。
沿着小路,固定的,东边有一家卖菜的,西边有一家配钥匙的。
东边那家是一家人,哥哥嫂子卖菜,弟弟卖水果。他们每天很早就带着新鲜的货出摊儿了。哥弟俩搬货,嫂子就坐在台阶儿上摘菜,很勤快,不一会儿烂叶就在路边堆了一小堆儿。一天下来,可以凑出四五堆儿。有只不怕人的喜鹊,是弟弟水果摊儿上的常客。它有时从出墙的大梧桐树上,啪嗒啪嗒地飞下来,大摇大摆,背着手,溜达到水果摊儿里。好心的弟弟便在路旁的土台儿上,放一串儿有点儿发烂的葡萄。那喜鹊就优雅地品尝起来,好像在高级餐厅吃饭。老小区里老年人占大多数,这个摊儿老顾客也占大多数。很多老顾客也和这只喜鹊熟识,买了葡萄故意在路上留下几颗珠儿。
配钥匙的是一个老人,不分春夏秋冬,总是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虽说一个月也没几次活,但他一点儿也不清闲。早上要搬出大到占半条路的桌子,摆好零碎的工具。下午,总有小区里的老伙计来打牌看牌,好不热闹。
清晨,小区里清脆的鸟叫声,惊醒这条小路。勤快的卖菜一家人窸窸窣窣地收拾着,习惯早起的老人已经拄着拐杖,拉着小车,来挑最新鲜的菜了。过了不知多久,上学的上班的众人匆匆走过。配钥匙的懒洋洋地“上班”了,中午是休息时间,下午,牌友们一个一个来报到了,配钥匙的那儿围着一群背着手看牌的人,不时的,小路里回荡着叫好声。傍晚,放学的下班的众人又匆匆走过,有人挤进卖菜的摊儿,带出做晚饭的菜……
一切是那么平常而又热闹,而又那么幸福。
突然有一天,卖菜的不见了,配钥匙的也不见了,一群小伙子们来了。没出几天,路旁的围墙被刷得白白净净,墙顶上的玻璃片全被咔嚓掉了,原来卖菜的收拾出的烂菜叶彻底清干净了,配钥匙的那个大桌子也不见了。小路突然变得敞亮了许多。过路的人也都很高兴,可心里好像少了点儿什么。一星期,两星期……收拾完小路后,卖菜的和配钥匙的还是没有回来。只有那只喜鹊,偶尔在收拾好的洋灰台儿上无聊地站着。听说,卖菜的和配钥匙的因为整改,走了……之前打牌的老人,无奈地摇摇头,走了。
可是,小路的确规矩了许多,更像大城市的街区了。小路也干净了许多,整洁得让人心里敞亮。
春节将至,小区居委会给小路的围墙顶上挂了一排大灯笼,红彤彤,映着雪白的围墙,暖洋洋的。天气渐暖,不知围墙里的哪家把花搬到窗外,灿灿的一片,又有人把鸟挂了出来,叽喳的叫声分外悦耳。
这时走过小路,可以想到,过段儿时间花开之后,便是白墙红砖与鸟语花香的邂逅,那只喜鹊也或许会闯入这次奇遇。过路的人或许能稍稍驻足,静静享受片刻。上学的孩子在这条路上,再也不担心会撞到小摊,踩到垃圾。上班的人畅快地走在小路上,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也许,这些就是平凡中的小幸福,环境可以改变,但内心的幸福感丝毫不减。
一切是那么平常而又热闹,那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