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大附中高二(3)班 叶泽坤
一个时代总是会给身处这个时代的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谁都不能置身时代之外。余华用《活着》建构的故事,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中国,却只以大时代中如沧海一粟的小人物福贵为代表,让这个时代的一切潮起潮落都戏剧性地拍打在福贵身上,使其成为时代的缩影。
在阅读《活着》的过程中,我并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突然而至的悲伤,只是感到一种巨大的悲凉、悲悯与无力感慢慢地渗透全身。其实这种感受与作者营造的叙事氛围是很不协调的。小说的叙事者“我”,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下乡采集歌谣,偶然遇到一位老人在跟自己的牛说话,便非常好奇,于是开始听老人讲故事。
这个故事的叙述环境是在农村午后,阳光渐渐西斜,照射在草垛上,旁边有老牛哞哞低鸣,“我”带着草帽,与老人闲聊,温情而温暖。然而,“我”听到的故事,却是老人的家人是怎样一个接一个地走上黄泉之路,独留老人自己,过完寂寥的一生。这样的反差,不仅把温暖和温情撕得粉碎,也放大了主人公的命运之悲与生命之坚韧。
福贵的一生,就是不断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一生。大喜与大悲交织,如过山车般,起起落落、惊心动魄。命运仿佛不断和福贵开玩笑,每一次奋力向上攀登,以为将开启新生活的时候,命运总是猝不及防地把最残忍的真相摆在面前,告诉他:认命吧。
然而,这本小说的主旨,就是告诉人们认命吗?当然不是。这其中涉及中国的生命哲学。儒学向来是现世主义的,“未知生,焉知死”“敬鬼神而远之”“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满载着生命体验,充满着对现世生活的肯定与追求。因此,对中国人来说,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五千年来,多少兵荒马乱、自然灾害,但中华文明都坚强地挺了过来,因为有炎黄子孙的坚韧、中华民族的坚韧,成就了文明的延续与辉煌。有的时候,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与福贵相比,我们经历的挫折或许根本算不上挫折,只是不小心被路上的石子绊倒,拍拍尘土,还能继续前行。我们都渴望获得别人的喝彩与掌声,但人生不会一帆风顺,一帆风顺的人生也缺少了荡气回肠之美,我们应该学会对人生报以最诚挚的敬意,努力拼搏、努力奋斗,坚强而又骄傲,勇毅而又笃行,在荣誉面前能不起波澜,在困难面前也不会轻易低头。
读至结尾处,余华写道:“人和牛渐渐远去,我听到老人粗哑的令人感动的嗓音在远处传来,他的歌声在空旷的傍晚像风一样飘扬,老人唱道: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让我想起宋代词人蒋捷的《虞美人·听雨》中那句:“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最开始的那种悲伤与无力感顿时消失了,我突然感觉到了这本小说中蕴藏的积极与乐观,它告诉我们,生命是有尊严的,我们应该尊重生命,不论多少苦难,都要继续活下去。
人生就像一趟列车,它呼啸向前,每到一个站台,人走人留,你只能旁观、无法左右。而这趟列车,要经过人间的一切、穿越人间的一切,最终也要失去人间的一切,不过没关系,活着,并努力活得精彩,就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