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名

■ 冉学鸿

千里传声，万里传名，原先也没有个网络微信之类，人不好推介自己，所以道德文章就很重要。明归有光的文章写得好，当时名动天下，后世黄宗羲甚至直接盛赞为“明文第一”，故此死后编纂刊刻他文集的人不少，有的是粉丝，有的是书商，当然儿孙更是最主要的一支力量。

归有光当时的文集，他有两个儿子在昆山编，形成昆山本；一个侄儿在常熟编，形成常熟本。两个版本互有异同，但都不全面。其孙子书画家归昌世与钱谦益交往密切，所以便将儿子归庄送入钱门学习诗文，后来归庄也渐有成就，便想请老师文坛宗主牧斋先生编辑归氏文集，此本动用归氏家藏遗文甚多，数量较旧本多出一倍。本来子孙替先人整理文集是最合适不过的，但问题出在归庄见钱谦益编辑时有主观改动，并不完全认可，便时有质疑，有时甚至自己也上手改动。这事传开，引起另一位大文人汪琬的极端不满，他与归庄通信几次，反复提出不当窜改，可归庄并不予理睬。汪琬觉其不可理喻，后亦曾撰写《归文辨诬录》三卷。

凡夫爱命，达士殉名，古人把生前身后名节看的是一样重要。譬如宋朝的范纯仁，本来一生忠恕，宽厚勤俭，博有“布衣宰相”美名，但老父亲范仲淹逝后欧阳修撰写的墓志铭，他还是忍不住自己下手删改，惹得欧阳修大怒。颜之推早就说过“上士忘名，中士立名，下士窃名”，以此来看，名与利在一定意义上其实是一回事，人要免俗，实在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