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醒的最好时光

□ 舟子

据报道，国庆长假，记者在街头随机采访什么是你“最好的时光”，一小学生答：最好的时光就是学习之余可以睡觉的时候，并吐槽作业太多，负担太重，说长大了想当校长！可以给学生减轻一点压力！这段有关“最好时光”的采访，在网络上火了起来。这位有想法、善表达的“熊孩子”堪称有才，也让我这样告别“作业”已久的大人产生共鸣：谁说睡觉不是“最好的时光”呢？

多年以前，还是小学生的时候，睡梦正酣，忽然被家长叫醒：“起床了，去跑步。”与一个小伙伴去到马路上开跑，有时是冬天早晨的一片黑暗，有时是春夏的浓雾弥漫，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里就那么蒙头蒙脑地跑着，好在那时的机动车不多，清晨时分就更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仿佛是从一个世界突然进入另一个世界，不明就里，也万分留恋梦的香甜与被窝的温暖，却从来没有想过也没问过“为什么要跑？”家长让干啥就干啥，老师让干啥就干啥，不多愁也不善感，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欢乐却是有的，除了睡觉，还来自玩耍：和同学玩，和小伙伴玩，在小镇的风物中玩得不亦乐乎，只要不面对家长挨训就是快乐的。

中学也是总也睡不够的。寄宿住校，时常是最晚起床的一个。至今记得那位少年老成的班干部尖利地一遍遍对我疾呼“起床了！起床了”的声音。作为我们班最早的团员，她是那么负责。现在想来，她尽到了对我这个起床后进生的帮扶。虽然，我在学习成绩上并不后进。我经常是在她的数声呼唤之后一骨碌起身，我的行动很快，只要一起来，后面的一系列动作都堪称无缝衔接，完成得非常高速。我经常是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踩着最后一声早读铃响走进教室，从没因为迟到而被老师批评过。她的呼喊和容易焦灼的面庞迄今还不时浮现，如此可敬的班干部，她现在还好吗？

高考之后，到遥远的北方上大学，是半票硬座，第一次坐如此长途火车，眼睛始终望着窗外的风景，心中满是新奇：白天的自然风光与上车下车的人群自不必说，连暗夜里的几颗星星也觉得颇为有趣。几乎一整天没有睡，也没觉得困，就那么一路“看”着到了学校。到了宿舍后几乎足足睡了一整天：宿舍里别的同学还没来报到，安安静静。那是我连续睡眠最长的纪录。醒来之后有时空倒错之感：我这是在哪里？以为在家里，随即想起是在离家已经很远的一个新地方，以后跟家的联系只有写信。大学里，我不是睡得多的人，因为大家好像差不多。有一个同学还天天睡到上午不去上课，起来后就在宿舍里看小说，然后第一个去食堂打饭，趁着人少无须排队。未缺课的我曾找“噱头”想叫她上午也去上上课，比如有一门课新来的老师是她老乡，讲着很有趣的方言普通话。我把这个渲染成新闻报道给她，她表示很感兴趣，说：“嗯，哪天我得去听听他的课。”但一学期下来也没去过。

工作之后也少有“自然醒”，更多是靠心理斗争，用意志力来战胜懒惰：睡懒觉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同事后来曾对我说：那时给你打电话，你好像不是正在睡觉就是正要睡觉或是刚睡醒。她的“犀利”令我意外，不知何时给她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但想来我那时能够轻松睡到下午却是事实，而且往往是一不小心就睡到中午了。那时，曾与一人探讨过睡眠命题。她说最讨厌每天规律早起的人。我奇怪：为何会是“讨厌”呢？这不是多少还有点可敬吗？这样的人天然地符合了先进的行为习惯，就像一个人长得好看，终究还是一件好事。虽然，我也不曾想去改变以向先进看齐，毕竟人跟人不同。如果睡眠能让人体验到一种幸福，为何要弃之而不取呢？只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懒，像是一个勤快人？

我不能早起似乎也不能晚睡，那些睡眠很少的人让我称奇且佩服：在电视上看到有一个著名的成功丽人说她每天只睡4小时。这让我简直是惊呆了。她时年60来岁，我想这个年纪的人这么少的睡眠还算是情有可原。但当听说苹果手机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库克会在每日清晨4点半发电子邮件，5点准时出现在健身房……我就无话可说了：他一早上干的事都快抵得上我一天的了。百事公司女首席执行官卢英德曾称：“人们说，睡眠是上帝赐予的礼物……这份礼物我从未得到过。”难怪人家能如此成功，看来“挣得越多，睡得越少。”反之亦然。

现在，可能是岁月使然，我的“睡眠无限”变成“睡眠有够”了。今年夏天我还破例地早起了不少次，因为那一抹红霞的吸引：有一次，我热得早起开窗，看见东边的朝霞灿烂夺目！还有那棵华盖般的大柳树从高处看去在晨光中有着无限的氤氲之美！与大白天所见大相径庭，美的境界高了好几个级别。而且，那个时候的世界不乏“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清新。从此，这成了我早起的一个动力。现在，秋天将去，天亮得晚的冬天即将来临，冬天的红霞一般是几点出现呢？冬天的柳树将失去它的华盖，我的早起动力能否继续？我也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