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怀恋着相同的东西,却又经历了不同的感受,有着相同亦不同的记忆,既有岁月馈赠的美好,也有时光留下的遗憾。
■ 尹艳红
说玩具之前,我想先说说微信。
微信朋友圈是个好东西。不久前,一个“群”,让分别40年的我的小学同学们又“见面”了。广祥、冬冬、素丽、小燕……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伴着略显陌生的面孔,相继在“群”里亮相,还有魏老师和周老师两位班主任,当年甩着乌黑大辫子的她们,如今已生华发。远在美国的冬梅深情款款地为“群”命名“忆海拾贝”。
本是要说玩具,为何说起了“朋友圈”?源于冬冬的一个留言:我至今还记得你的姥姥、姥爷,记得你们家的那辆小三轮车……
是的,我也记得那辆小车:通体刷着绿漆的车子配着红色人造革小车座,虽然红配绿,但一点不难看,相反还很神气。胶皮圈直接套在车轱辘上,永远都不用打气。车后架是4根细脚伶仃的铁棍,看着“瘦弱”,但却有极大的承重量。我经常在前面骑车,弟弟站在后架上,双手抱着我的脖子;抑或弟弟有些吃力地载着我,我的手搂着他的脑门儿。姥爷在车把右侧安了一个小铃铛,不管有没有人,我们都会时常按一下,就为听它“叮零零”脆生生地响。但小车却没有车闸,刹车时要用脚使劲蹭着地面才能停住,经常远远地看见有人,就先喊上了“哎呀,车来啦,快躲开喽!”
就是这样一辆装备简陋的小车,在玩具匮乏的年代,也当属一件“奢侈品”,是我们童年时代很大的一份“家当”。经常有小朋友来我们家借车,或是我和弟弟骑出去后,便遭到“围追堵截”,一个个骑上后,都不舍得下来,最后不得不规定每人骑一圈,大家都有过瘾的份儿。
京生仗着自己个头大,常常独自霸占半天。他可真是个“玩家”,骑了几次后,就不再规规矩矩地玩了,并很快骑出了花样,不仅能飞快地转圈,还能让车身侧一个角度,只有两个轱辘着地。他那么大的个子,我真怕把小车压垮了——我心疼我的小车。于是,向姥爷告状:“不许京生再骑了”。姥爷只是慈爱地笑着说,京生很灵气呢,他喜欢你的小车,就让他骑骑吧。
很多年,就是这么多人“折腾”这辆可爱又可怜的小车,它也从来没有坏过。一直到我们都长高了,必须要弯着腿才能骑的时候,它也没有散架。
我还记得小车最后的样子,由于年头久了,绿漆已经斑驳,甚至有了铁锈,后架上的漆早已磨光,裸露着黑褐色的细铁棍儿。红色的小座椅也开裂了,露出底下的木板和黄色泡沫,姥姥后来给它缝了一个座套——它就像一头任劳任怨的小黄牛,驮了我们姐弟那么多年,驮着大院里那么多孩子度过了许多快乐时光。
我已经忘了这辆小车售价多少钱,但肯定是姥姥姥爷节衣缩食为我们买的,这车,不仅给我们姐弟留下了难忘的童年记忆,也承载着一份永驻心中的姥姥姥爷的慈爱,而这份慈爱当年也惠及了很多小伙伴。
我的记忆中,大院里的孩子,大概没有谁没骑过这辆小车,冬冬只是其中的一个。时隔多年,感谢冬冬还记得小车,记得我的姥姥和姥爷。
同事周折曾在“我与玩具”这个栏目里写过一篇童年记忆中的小三轮车,那是邻居家的一辆车:“我真爱那辆可以前进又可以倒退的小车,别说骑了,就是摸一下也是很幸运的事。我大着胆子,悄悄地走到小车旁,伸着小手刚要摸……‘谁呀!干什么呢!’一声女人的厉喝从房子里传出……泪水迷蒙之间,我看到小车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读到这样的文字,我心里很难过,同是别人家的小车,冬冬记住的是温暖,而留给周折的却是遗憾与伤痛。
让人欣慰的是,小车带来的伤痛并不是童年全部的记忆,周折在他另一篇文章《玩具祭》中提到的瓷片儿、纸三角……都给他留下了美好的记忆。翻出他的这些文字,并不是想使他难堪或是得意自己,我只是遗憾,那个时候,他没有遇到像我的姥姥和姥爷这样的人。但我也知道,这样的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由人及己,也使我更加明白——任时移世易,别人对我们的好,多么值得我们珍惜。
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跨着上世纪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我们怀恋着相同的东西,却又经历了不同的感受,有着相同亦不同的记忆,既有岁月馈赠的美好,也有时光留下的遗憾。
但这就是我们童年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