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收政策变革应纳入社会性别视角

税收和税收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会加强现有的社会性别不平等，也可能有助于改变这些性别不平等。因此，税收政策具有性别视角至关重要。为实现全球可持续发展目标，妇女组织呼吁，政府应该主要靠动员国内资源来筹集可持续发展的资金；各国政府应以促进完善累进税制为主要目标；加强国际间的税收合作。

税收政策直接关系到国家、企业和个人之间的利益分配关系。人们越来越重视从社会性别的视角来考察公共政策，作为重要公共政策之一的税收政策，也需要从性别视角来考察它对于男女两性是否存在差异性的影响。例如，个人所得税的税前生计扣除标准对男性和女性的影响，就与男女两性的收入状况有关。一般来说，由于女性工资等个人收入往往比男性低，提高生计扣除标准不仅对穷人有利，对大多数女性也有利。然而，过犹不及，如果个人所得税扣除标准已经很高，大多数女性的个人所得已处于免税区间，那么提高扣除标准就会使男性获益更多。

税收政策与社会性别研究

关于税收与社会性别的研究，目前的成果还是非常有限的。在这方面比较重要的研究包括由两位女性经济学家卡伦·格朗（Caren Grown）和艾姆伦·沃罗达（Imraan Valodia）主编、2010年出版的《税收和性别公正：对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直接和间接税收的比较研究》一书，该书考察和比较了印度、阿根廷、摩洛哥、南非、英国、乌干达、墨西哥和加纳的税收制度。

当然，税收政策的主要目的是获取足够的收入来满足政府所需的开支费用，特别是满足公共开支。很多国家的案例研究表明，政府能否动员足够的资源来提供和提高必要的公共服务，是实现性别平等的一个关键因素。如果国家收入不足，就可能削减国家提供的社会服务，从而妇女就得承担更多无偿服务和社会性别规范要求女性所肩负的负担，比如养育儿童、照料老人、病人等。税收较高的国家能在社会服务和项目方面投入更多，这些投入能产生积极的性别结果，能使女性多方面获益。政府提供的社会服务，特别是在教育、健康等方面，还能积极促进女性就业，因为这些领域通常吸纳很多妇女就业。此外，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务，如卫生和公共交通，也有利于更多的妇女和低收入群体。最后，对低收入家庭的转移支付条款也有利于妇女，因为她们往往集中在低收入群体中。因此，出于促进性别平等以及其他的理由，许多国家都支持和鼓励那些能够使国家获得足够收入的税收政策。

税收政策应考虑性别平等目标

税收政策的另一个重要目的是促进社会财富的公平分配，它是对收入进行再分配的重要手段。这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已经在全球达成共识。一些经济学家批评，近年来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其他主流经济政策组织和各国政府，往往不够关注财税政策的公平性。这一方面是因为当前的优先重点是促进市场和经济改革，以及贸易和资本流动的自由化，这两者被视为经济增长的关键。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由于自身能力有限，也限制了它们使用以再分配为目的的税收制度。然而这并非表明，决策者没有关注到近年来日益增长的收入不平等，以及它对贫困和公平的影响。大多数政策制定者都认同税收政策不应伤害穷人。然而，一些公共财政分析人士进一步呼吁：财政税收政策不应该仅仅着眼于收入再分配从富人向穷人倾斜，而应该拓宽税收的基础，改进和简化税收管理，促进提高合法征税和纳税的执行。

在所有这些方面，考虑到性别平等目标是非常重要的。税收和税收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会加强现有的社会性别不平等，也可能有助于改变这些性别不平等。例如，非洲经济的持续崛起，对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的需求也在不断增长。一些政府也在考虑对以前那些不征税的经济活动，例如对非正式的经济活动(如街头小贩）开始征税，这样一来就有很多妇女会受到影响。因为从事街头贩卖等非正式经济活动的很多是妇女。如果原来她们的这些收入在免税的情况下可以够她们谋生的话，那么新的税收政策就可能影响到她们的生计，和她们所抚养的家庭成员，而且征收的方式和税率负担等也是政府需要考虑的因素。

社会性别视角下的税收政策

如果在税收政策中纳入社会性别的视角，需要考虑到哪些原则呢？

首先，需要仔细评估有关税收分配影响的标准对低收入群体和其他形式的社会分层，包括男人和女人（男孩和女孩）的影响。比如应考虑一些税收规则，是以个人还是家庭为单位来征收？儿童津贴等对妇女和男子会产生程度不同的影响，如何采取措施克服性别不平等？

第二，政策制定者应该考虑税收政策对有酬劳动和无酬劳动，包括对无偿的护理工作的影响。例如，在规定个人所得税时如果对超出免税范围之外的收入征收较高比例的税收，就会阻碍已婚妇女参与有偿就业。相对于男性来说，这种税收政策等于在鼓励妇女“专门”从事或者承担过重的无偿照料工作。因此，政策制定者要制定合理的税收政策，需要合理地评估男性女性在从事有酬和无酬劳动时的成本和收益，不仅是金钱，还有各自付出的时间。

第三，政策制定者需要仔细评估税收政策对各种不同性别不同类型的家庭户造成的影响。例如个人所得税的申报系统会对家庭中每个人产生不同的影响。

第四，政策制定者需要考虑税收政策对每个人的生命周期的影响不同。女性在其生命周期中扮演着许多不同角色，这对她们的生活影响很大。在很多发达国家，妇女在生育第一个孩子之前参加有酬劳动，但是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劳动就业的参与率就开始降低了。这种情况显然不同于男性。如果税收政策不考虑这些性别角色的变化，它可能就会加强传统的性别规范和性别不平等。因此税收政策具有性别视角至关重要。

当然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一国的税收政策并不仅仅关系到本国的经济和社会发展。例如很多跨国公司就采取各种方式来逃避缴税，免税和低税也成为一些国家招揽投资而竞相使用的手段。这种策略最终受害的，还是亟需财政收入来改善基础设施提供社会公共服务产品的广大发展中国家。

因此，在讨论2015年之后的全球可持续发展目标和为可持续发展而筹资的国际会议上，妇女组织发出这样的呼吁：首先，政府应该作为主体主要靠动员国内资源来筹集可持续发展的资金，其他的资源例如依靠公私伙伴关系来筹资等手段应该作为补充。这种考虑的出发点是担心一些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例如电力、供水、医疗、住房等私有化，从而会提高这些产品和服务的价格。其次，各国政府应以促进完善累进税制为主要目标，特别是向那些目前税率较低的行业和部门加大征收力度，例如金融业和采矿业。第三，加强国际间的税收合作，这不应该仅仅是为了更有效地加强税收征管能力建设，而且主要应避免各国之间在税收政策上的低价竞争。这需要国际社会保证各国政府的政策空间，以发展适合本国情况的包容性的累进税政策。最后，应建立国际合作机制，打击避税与偷税，消除那些跨国公司和大企业藏身的“避税天堂”。

（作者为性别问题研究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