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热吃上几口!劲、滑、软、香……到底是何种滋味,难以言表,便已尽然落肚。
■ 党柏峰
陕西的面食从口感上来讲,西府的偏软和,以岐山臊子面为代表最为有名,其法重擀;西咸的重劲道,以油泼biangbiang面为代表,其法重扯;东府的重嚼头,以手工搓搓、剁剁、麻食、拉条子最为常见。窝窝呢?更具渭北乡土味道,其形宛若麻食,只是形体夸张粗犷,少了些许精致。
与母亲探究起其做法,方知二者迥异。
母亲说,老家白水虽处关中平原,却少平地,而是从关中平原向陕北黄土高原的过渡地带,沟沟壑壑随处可见,道路多为七上八下之状,其耕种之艰辛较渭南一带农民苦重了许多。于是乎,吾祖辈喜食“硬”饭,此硬非肉类食材,皆巧妇以面食为主,配以杂粮,变着花样吃,以便男人们有足够的体力扛起农活。
这其中最为带劲的莫过于“窝窝”,这一家乡美食,多见于偏远乡野,偶现于乡镇集市,鲜闻于大雅之堂。
母亲知我好这一口,前日特意给我做了一回窝窝,今日终得空给我开煮。透过蒸汽,盯着锅里翻滚的窝窝,我咽着口水,急不可耐。母亲告诉我,“人的胃很矫情,嘴里喜欢的东西,它不一定喜欢,胃喜欢软和和好消化的东西。”
对于如何处理面食,怎样做到鱼和熊掌兼得,母亲这样的农村妇女得益于不知何时传下来的烹饪之法,令人称奇。
喜食大米的岭南之人,不免觉得费解,一碗面不就是用水将面粉和之成型?怎会有那么多讲究?
此言谬已!
听母亲言,面粉欲成型,因其食有三法:其一曰死面,用温水和面,揉光,醒约几个时辰,多用于手工面食等;其二曰烫面,用开水和面,团其揉光即可使用,多用于蒸饺,葱油饼之类;其三曰发面,用温水和面,加土制酵面,城里人多用发酵粉,揉光置盆,约发酵个把时辰,多用于蒸馒头、包包子、烙饼子等等。
窝窝属于烫面,其法有别于麻食的死面,原始做法多用大拇指和其他几个手指团起一块面,转着圈捏,大约小窝窝头形状便好。
“以前咱农村日子不好,粮食打得少,像这种费粮的窝窝,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回。更别说是油泼,就一点盐和酱油,一个个吃得比谁都香。”
锅里的窝窝快要溢出来,母亲赶紧倒进一些凉水,那些窝窝便又乖乖沉了下去。
“那些年麦面少,我们常常会揉搓进一半蒸熟的红苕泥,这样做出来更软和,还有甜味,更多是夹杂荞面做……”
在母亲的回忆过程中,锅里的窝窝欢悦地翻滚着,她抓起一把洗净的菠菜扔了进去,盖上锅盖。又叮嘱我: “你赶紧熟油!这下一开就好了。”
“啪”的一声,我打开灶头,在油里撂进两粒八角。很快,锅又开了,母亲已经用漏勺将胖嘟嘟的窝窝盛进碗里。
我赶紧接过,在碗里撒上蒜苗、辣面……等油冒起青烟,我快速端起锅将油泼到碗里,“滋啦”一声,整个厨房都飘满了香味。再加入少许盐、醋、酱油,用筷子一搅拌,一碗色香味俱佳的家乡味道便摆在面前。
无暇多叙,趁热吃上几口!劲、滑、软、香……到底是何种滋味,难以言表,便已尽然落肚。
原汤化原食。接过母亲递过的面汤,咕噜几口喝完,胃里极度舒服,心也得到了满足。当真是,一碗窝窝暖,无尽乡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