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女性的成长美如幻梦

都说人世沧桑，情义无价，然而这样的情感，太过浪漫主义，这样的人生，也太像童话。

但，避开原著，不谈亦舒，虽然剧版《流金岁月》不够现实，却能为人们留下美好的幻想：多想也拥有一段“我成功，她不妒嫉，我委靡，她不轻视”的友情啊，于朱锁锁与蒋南孙，也于朱锁锁与其他人。

■ 钟玲

由倪妮、刘诗诗领衔主演的电视剧《流金岁月》正在央视热播，随着剧情的深入，收视率、讨论度也一路飙升，一跃成为如今的“IP剧黑马”。《流金岁月》改编自亦舒的同名小说，原著早在1988年就被搬上过大银幕，彼时出演女主角蒋南孙与朱锁锁的，是张曼玉与钟楚红。那部影片，我不曾看过，反倒让我对倪妮与刘诗诗的演绎有了更多期许。加入追剧大军后遂发现，她们实在不是我心目中的亦舒女郎，但与剧中人设却是天作之合，而《流金岁月》也与亦舒原著已无太大关系，但胜在自有其不同于原著的魅力。

在为契合流金岁月之主题的复古滤镜中，亦舒笔下的香港女性成长故事，拥有了新的面貌——从香港到上海，从20世纪80年代到21世纪的2016年，情比金坚的朱锁锁与蒋南孙，于一个崭新的空间，一同成长，一起经历亲情、爱情、事业、婚姻带来的种种考验，共享过人生的繁花似锦，也各自尝尽了世间凉薄。

两个女孩，一个是寄人篱下的平民女子，一个是养尊处优的“蒋家公主”，一个像红玫瑰，热情似火，美艳、洒脱；一个像白玫瑰，素雅淡然，温柔、知性。虽然各自的人生轨迹不尽相同，但自始至终不曾变过的，是二人之间肝胆相照的情谊。朱锁锁是义气、磊落的，在红尘却知世故而不世俗；蒋南孙是善良、正直的，在人间却经世事而远尘埃，饶是这二人，都可为对方赴汤蹈火，没有一丝嫌隙的密友之爱，甚于爱情，也甚于亲情。

与原著相似，电视剧《流金岁月》也试图将最动人心魄处，付诸令人艳羡的双生女主之“神仙”友谊。我不是不喜欢，只不过，剧中让人更加爱不释手的，是进入职场的朱锁锁与她遇到的一众“伯乐”之间的交集。这一部分，过于精彩绝伦，乃至掩盖了双女主友谊的光辉——

朱锁锁与杨柯。

无所事事的朱锁锁，凭美貌被杨柯慧眼识珠，从此一头扎进了职场。两人相处，是君子之交，不带一丝功利性，也绝不介怀对方的任何传闻。杨柯对朱锁锁的好，是单纯上司对下属的无私提携，他倾囊相授、坦诚以待，教她懂得职场生存法则，教她学会立世之本，也助她解决生活中的烦恼忧愁，甚至包括为她的朋友指点迷津。而朱锁锁对杨柯的依赖，如对兄长，如对恋人。可即便无半点男女之情，却也相处自如到哪怕从来都是倍速交流也能心领神会。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更何况由王骁饰演的杨柯本人，不是男主角却光芒四射，聪明、睿智、干练、霸气，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对人赤诚到掏心掏肺。他还是深藏不露的，幽默风趣的，若道是剧中圈粉第一人，当是杨柯也，如此妙人，自然爱之不及。

朱锁锁与范金刚。

在朱锁锁一往无前的职场生涯中，作为公司总裁秘书的范金刚是以一个略显“滑稽”的形象出现的。他长舌、八卦、矫情，喜欢胡乱揣测妄谈他人是非，但朝夕相处下来后，这个看似刻薄的大叔其实就是个二百分暖男，虽然有个刀子嘴，却是一副菩萨心，遂与朱锁锁迅速成了忘年交，变成了她的男闺蜜“范范”。他成熟也幼稚，一时为她的前途出谋划策，一时因玩闹心态整蛊朱锁锁，多数时候又为她“鞠躬尽瘁”在所不辞。

从针锋相对到相爱相杀，亦师亦友亦父的情感，所秀出来的花式恩爱，甜而不腻，稀而不奇。

朱锁锁与叶谨言。

和总是不那么正经的“范范”相比，他的上司叶谨言就是纯正的高冷霸总范儿，不苟言笑、不怒自威。但这个年纪可以做朱锁锁父亲的人，依旧是个暖男，他关心下属，爱护友人，他有商人的狡黠，也有至交的温情。他对朱锁锁极尽宠爱，会原谅她的小过错，容忍她在他面前的放肆，但在得知朱锁锁喜欢他后便及时告知，他的另类情感不过源于朱锁锁与他死去的女儿同年同月同日生。妙在，《流金岁月》没有俗套地将他们二人放在多金霸总与灰姑娘的爱情模式里，而是成全了一段美好的遇见。

由陈道明饰演的叶谨言克制、包容，为人坦荡，没有一点猥琐之意，也没有暧昧如“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遗憾。

因为朱锁锁“妖娆多姿”的职场，蒋南孙的那条线，则变得温吞了许多——即便是拥有故意而为之的“狗血”桥段，诸如，她的爱情，两次出现闯入世界的同一个第三者；她的职场，融入了性骚扰这样的戏码；她的生活，家变、父亡，平添了种种磨难。

看得出来，《流金岁月》还是努力遵从原著的内核，保留了对社会现实的观照：重男轻女的普世观、现代女性的生存困境、全职太太的何去何从，以及女性的自我成长。与亦舒向来的主张一样，从始至终《流金岁月》都在强调，女性掌控命运只能依靠自己，要自强自立、自尊自爱，无论你来自何方，最好的人生，是不为自己贴上任何标签，不是女儿、不是妻子、不是母亲，只是你自己。

然而，在距离原著面世已30多年的现在，《流金岁月》也难以称为“行动派”，虽然提及社会痛点，也难以此触及浊世中的心灵。是的，这个故事太过美好，以至于让人很难联想到现实世界。她们出世入世，却依然仙姿袅袅，没一点人间烟火气，而她们所谓的努力、所谓的奋斗，也令女性的成长美如幻梦——

家道中落至负债累累的蒋南孙，一个小公主扛起家中重任初入社会，会吃尽苦头？不是的！她有好闺蜜朱锁锁！居无所，朱锁锁租房、买家具，助人为乐解她一家人住所之困；感情出现问题，有朱锁锁为她冲锋陷阵；需要工作，朱锁锁就为她介绍大方的老板。

她的确勤勉，但落难公主的人生路，名为苦涩，却是鲜花满径：不仅有朱锁锁，她还有成功人士李一梵、新老板杨柯，及时出现、保驾护航，“蒋公主”决不能受一点点苦。

坦诚地拜金、追求权势的朱锁锁，就更加幸运，前一秒刚被叶谨言司机的糖衣炮弹所扰坠入爱情圈套，智商堪忧，后一秒便在杨柯的提点下，成了行事决断有魄力的职业女强人，翻身如光速燃烧。而所遇之人，不是高管，便是商业大佬，嫁人也可嫁得富二代，哪里还知人间疾苦？

如此奋斗，我实在看不出，除了幸运地拥有了美貌，并顺势拥有了人脉，得以从职场小白瞬间变身职场达人，她还做出了哪些努力？

不过是，善良、仗义、豪爽的朱锁锁，并没让人觉得做作，以至于整部剧，看起来虽然像是朱锁锁升职记，也有地方是吸引人的：例如，剧中几位魅力男士，以及外表优雅、内心犀利清醒的女配角戴茜，乐观、豁达，坚持己见的蒋南孙妈妈……等等。

亦舒的原著，她文字里的浮华世界，喧嚣得再耀眼，也总是有世事苍凉之感，即便是再亲密的友情，也隐隐有人与人之间的疏离。这一切，在剧版《流金岁月》里是没有的，我也不太适应，朱锁锁和蒋南孙在剧中像是一对连体婴，我总觉得，互相扶持、彼此爱护、不分你我是可以的，但处处亲吻、广发蜜糖，就不太真实了。

都说人世沧桑，情义无价，然而这样的情感，太过浪漫主义，这样的人生，也太像童话。

但，避开原著，不谈亦舒，虽然不够现实，却能为人留下美好的幻想：多想也拥有一段“我成功，她不嫉妒，我萎靡，她不轻视”的友情啊，于朱锁锁与蒋南孙，也于朱锁锁与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