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小区住了18年,每天清晨都和狗狗一起去散步,每日的寻园却都有不同的惊喜。这些声音,这些景致,每天听,每天逛,都乐此不疲。借旅行家皮克·耶尔的一句话说:“哪儿也不去,每天花几分钟,静下来思考,寻找最让人感动的瞬间,回忆让你真正感到幸福的时刻。”
■ 五瓣花
总是觉得自己住的小区,像一个古园,我在这里住了18年。每天清晨都和狗狗一起去散步,这里没有很多精雕细刻的人造景观,荒草地倒有很多处,每日的寻园却都有不同的惊喜。
每次到那个不太有人坐的石凳上歇脚时,都觉得这里应该是古人对棋饮酒、举杯邀月之地,而这里除了我,空无一人。地上结着青苔,四周挂着榕树长长的胡须。
再往前走构树果熟了,从枝头掉落,摔得很惨。在久未开动的车上,树影静静地躺着;构果也在上面调皮地晒着太阳,有些模样已难辩认,红色的汁液溅在车头,拉着长长的弧线。
那天中午一点出门,去参加悦读会。去轻轨站要走十多分钟的路,红着脸在烈日下走,热气在脚下蒸腾,耳朵里没有塞耳机,听夏蝉大声鸣唱示爱:我爱夏日长。
那日中午爆裂的白阳光和浓郁的树之影,处处都在呈现谷崎润一郎先生笔下的“阴翳礼赞”。那分明的亮,和曲折的暗;那不由分说的清晰,和光影“溯回从之”的徘徊;那明晃晃的刺眼,和温柔善变的阴郁……一切都在构造美,呈现美,而我怎么可能无视于它。
当然了,下雨也是有趣的。夏天的雨,说来就来,电闪雷鸣的,声势浩大。一旦下雨,狗狗就开始兴奋地在屋里奔跑起来,跑进跑出,虚张声势对着雷声狂叫,把头伸到罗马柱外用牙齿咬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或者仰起脸伸起舌头去尝雨,一副享受又文艺的样子,头上的毛沾得湿漉漉地才肯缩回头来。我们笑说,应该给喜宝改个名字叫“喜雨”。
平日,不下雨的傍晚,从7点半开始,楼下的坝坝舞是要跳到8点半的。分三拨在楼下的小操场舞蹈,各自占据固定位置。音乐声响巨大震耳,我家的客厅、卧室都正对着,但乐曲确实不敢恭维。所以每当周四晚我要在客厅上写作营的网课时,总是很头疼地要将家里所有的房门窗帘都关上,才能稍微抵挡外面巨大的音乐声。
每天傍晚时分,对面菜市场传来的叫卖声,也是各式各样。最悠长的就是那个卖馒头的,远远地从对面的街上传来,而那声音绝不是通过小喇叭传出的,是中气十足的男声,浑厚有力:“买馒头哦,买花卷、包子哦”;还有时混杂着“买藤菜、丝瓜哦”,可是此吆喝声脆弱地唤了几下,又迅速被那持续的“卖馒头”之声淹没。
在这些叫卖声里,还有一个收旧家电的,总是在即将下雨的黄昏,或是在雨天来小区叫喊着:“收旧家电哦,收冰箱、彩电、洗衣机。”
也许只有我们这样的老小区,才会再听到这样复古的叫卖声吧,于是对这比邻而居的烟火气,我倒是很有兴致尖着耳朵听,那吆喝“卖馒头”的声音要从下午四点,叫卖到夜幕降临,无论晴雨,无论夏日,还是寒冬,几乎天天如此。
这些声音,这些景致,每天听,每天逛,都乐此不疲。
借旅行家皮克·耶尔的一句话说:“哪儿也不去和游览西藏和古巴一样令人兴奋。哪儿也不去,每天花几分钟,静下来思考,寻找最让人感动的瞬间,回忆让你真正感到幸福的时刻。同时记住,没有绝对的谋生和绝对的生活,它们不过是同一个光谱的两极。”
正如当年终日在东京的小巷里漫步转悠的日本作家永井荷风所说:“我哪儿也不想去。”
昨天夜里11点,和先生一起带着狗狗下去散步,被雨洗过的小区,真香啊!草木、花朵、泥土、果子、潮湿的香气。哪儿也不去,我爱夏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