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冉学鸿
林语堂一生偏爱李香君,书斋长年挂有其画像,画上题诗:“香君一个娘子,血染桃花扇子。义气照耀千古,羞煞须眉男子……”林氏继而口称“我思古代美人,不至出甚乱子”,显然只是风趣,他打心里佩服李香君的是虽出身低微,却不惧强权,深明大义,对爱情忠贞不渝。明清之际,柳如是之于钱谦益,李香君之于侯方域,二人嘉言善行,皆可称当世“奇女子”。或许是李香君的一生遭遇更凄美些,所以更为打动世人,除了林语堂,更重要的是将她写入传奇的孔尚任。
孔尚任是孔子后人,但18岁中秀才之后运气便实在不佳,屡试屡败,直到36岁时才时来运转。1684年,康熙到曲阜祭孔,孔尚任被荐在御前讲经,并做了皇帝游览曲阜圣迹的向导,深得康熙赏识,遂奉诏进京入国子监,仕途生活正式开始。大概头顶“圣裔”帽子压抑太久,意外得此恩荣让孔尚任受宠若惊,感恩涕零,直言欲犬马图报,期诸没齿。不过官场的现实并非孔尚任想象那么美好,社会鼎革与朝代更迭之际,他自少年时起郁积的家国兴亡之感,加之与诸多明朝遗民的不断交往,都在无形阻塞孔尚任的仕途之路,反倒是最终成就了一部《桃花扇》。孔尚任一生成败也全在此书,因其享大名,也因其被罢官无奈离开官场。一边是积蓄半生的家国兴亡之感,一边是得以赴京为官的感恩之情,两方矛盾杂糅一身,终生未曾释然。
孔尚任难以接受罢官事实,他在京逗留两年之久,希望澄清罪名,可最终无果。其晚年生活潦倒,离世前四年的甲午岁未,曾有诗云:“萧疏白发不盈颠,守岁围炉竟废眠。剪烛催干消夜酒,倾囊分遍买春钱。听烧爆竹童心在,看换桃符老兴偏。鼓角梅花添一部,五更欢笑拜新年。” 除夕围炉,饮酒消夜,字里行间童心跃动,而人生大戏就此便曲终人散,该有多少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