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新路
车子绕在山涧,一疙瘩跟着一疙瘩的白云、彩云,带金边的白云和彩云,朝人招手,眼睛被头上的云朵,抓了过去,看它跳舞,看它追逐,看它魔变,看它绘画。这里的云是调皮和多情的,它们飞翔到山涧,迎接赶路的客人,像那山野的妹子泼辣而大胆。
我多想坐在没有挡风玻璃的车上,更想自己驾着蜗牛爬行般的车,让拥抱我的白云,缓缓地,轻柔地,漂过来亲吻我,拥抱我,不至于被无情的铁壳和油滑的玻璃,撞成了一股冷气。这是每次在云南山涧坐车赶路的惊喜和失落。
在云南行走,就是这样,一路吻云,一路惊喜,也会有一路失落。我怀疑世上所有漂亮的云,都是从云南出发的。这云带给人的惊喜和失落,让人心留久久激动。
浓厚的云,从天上飞到山上,又从山头游到地上。这也许是更多情的云,也许是游累了歇息的云。它们歇息在山道上,山道好像能是它们最好的歇息地,它们瘫了似的,躺倒或者蛰伏在山道上,躺得满满当当的,白天打亮车的雾灯,也穿不透几米开外的“体胖膘厚”的云。去金平,出金平,在蚯蚓一般的山道上,即便是刚从阳光灿烂的山下上山,那也要以白得如絮,白得如帕的云。
山路细得像肠子。 一边是山,一边是深渊。车子走不快,只能在云的拥抱里蠕动。纱巾、丝帕一般的白云,紧紧地贴着车子,拥抱着车子。抚过车窗的纱、丝,就在玻璃外,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那是种柔软得、细腻得、妖冶得让人产生奇想的云。
被云缠绕了几小时,绕过数十道弯路,忽然眼前出现一片灿烂,从茫茫云朵里转过眼光,才发现山下是白云漫步、阳光照耀下的城市。这是从金平山上走下来的云,也是开满鲜花的金平大地上生出来的云。因而那“十万雨工燕栖金平”的奇观,还有那勐拉温泉,是白云的杰作,也是白云故乡的奇妙造化。金平的美,有多少云的神来之笔啊!
没有一丝风的腾冲,仰望碧蓝如洗的天空,会看到一嘟噜一嘟噜的云,像被固定在了空中的物件,又像是挂上去的棉花团,牢牢地挂在空中,一动不动。那稀疏而舒卷的白云,洁净得没有任何杂质。望久了,看长了,就会以为那朵朵云团,是长在天空里的白色的树,或者是盛开在天空里的硕大的白雪莲。让我惊喜的,是近距离观云。那是在腾冲的天空,飞机燕子似的下滑,透过舷窗,山峰般大的云朵,在出谷悠然歇息。有的像盛开的白玉兰,有的像一块雪白的飞船,有的像硕大的棉团……飞机在云团上飞翔而过,惊醒了午休的云朵,它们轻轻地翻了翻身,又不动了,它们在享受这蓝天碧地间的灿烂阳光和美妙惬意。
直到傍晚,我无数次回头眺望那被飞机打扰过的云朵,它们仍然在那片天空,久久而深情地,看着蓝天,凝望着大地。一抹晨霞在云端洒落下来,群山峻岭间隐约再现如长江与大海般的万顷波涛,随着霞光的强烈抛洒,那波涛越发厚重而有力,向山谷滚滚而驰,浩浩荡荡,雄壮苍劲。一时误以为眼下是长江与大海,可定神才明白,原来是云海。
这样的云,也只有能在云南看到,也只能在云南有吧。
云和朝阳与夕阳有种特殊的情感。朝阳与夕阳往往因为云而生动,因为云而多情,因为云而丰富。云南的云,最生动、最美丽、最多情、最丰富的时刻,是日出和日落的时候。
多少个清晨和傍晚,从东方刚刚露出一抹淡红时起,云就开始浓妆艳抹了,也开始起舞和作画了。这个时候,没有人不向它投去喜悦的眸子。如若是正巧朝着晨阳或夕阳赶路,那将是次幸运至极的事,可以同脚下的路那样长久地欣赏日霞和云的动情相会。在云南出门和赶路,天空晴朗的早晨和傍晚,总是云艳遇的时刻。这晨阳和夕阳的美妙与多彩,那是会让人心中顿添无限喜悦和激动与深情的。
推开这里清晨的窗户,行走在大地上,许多次被清晨的云霞和夕阳里的落霞感动。这云霞,太美了,美得让人眼睛舍不得离开,美得让人舍不得离开这里的云。
在云南,一路有种吻云的感觉。甜甜的,润润的,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