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际传递姐妹情

■ 夏雪飞

我出生时，姐姐一岁零七个月。听母亲说，小时候的我很能吃，常常是母亲把我喂饱了，但姐姐却没有饱。那时家里生活条件不好，没钱买奶粉，父亲只好把小米磨成面，给姐姐做米糊吃。可怜姐姐还不到两岁，就嗞溜溜地吸着米糊，这让母亲很是心疼。

于是，我从小就长得很壮实，头发黝黑，姐姐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干瘦干瘦的，头色发黄，尖尖的下巴磕，与我截然不同。

上小学了，姐姐高我两个年级。那时候我学习不好，和学习好的姐姐形成鲜明对比。我不喜欢学习，尤其对写作文感到头疼。后来，我想到一个办法：我们俩的课本都是一样的，我就偷偷将姐姐写过的作文抄去交给老师。

姐姐是学校里公认的好学生，少先队的大队长，还负责升国旗。周一时举行升国旗仪式，姐姐一个人举着国旗，英姿焕发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个男同学护卫。每次升国旗，我站在队伍里，努力伸长脖子看着姐姐，感觉到自己的脸上直冒金光。那时，我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个走在前面举国旗的女孩，她是我姐。

我一直在姐姐的光环下忐忑不安地成长，因为所有教过姐姐的老师，再教我时，都对我大失所望。

真正开始努力学习时，我已经上初中了。父亲说：“你中考要是考不上，就回家种地吧。”我害怕那种“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竟能够管住自己，不再下学后出去疯玩，而是规规矩矩地在家里学习。姐姐看到我的变化很高兴，抽空就辅导我功课。

我不再抄袭姐姐的作文，却惊讶地发现我不再发怵写作文了。我从心里感激姐姐，因为小学六年里，我一直在模仿她的作文，有时老师要求课堂上完成的作文，我就提前在家里背诵姐姐的作文，怕露出马脚，也曾多次动脑筋去修改。这样一来，我的写作水平在不经意间竟大幅提高了。初中三年，我的作文常常被评为“优”，有时还被老师拿来当范文读。

姐姐考上师范后的第二年，我也考上了一所中专学校。父亲身体不太好，供我们俩读书，还要照顾年岁已大的奶奶，生活很困难。我们俩每个月的生活费刚刚够在学校生活。但是每次返校前，姐姐都硬塞给我几十块零用钱，嘱咐我吃好些。我知道姐姐的生活费也不多，坚决不要。姐姐生气了，命令我收下，还告诉我，她的奖学金就够生活了。我相信了，这一给就是三年，直到我工作，能够自食其力。

多年后，碰到和姐姐要好的同学，聊天时她告诉我，姐姐当年在学校省吃俭用，还去学校食堂打工，主要是剥蒜，手上总有一股蒜味，洗都洗不掉。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姐姐剥蒜的情景，泪水模糊了双眼。

姐姐参加了工作，给了我很多第一次：第一次带我去公园划船；第一次给我买了高档的衣服；第一次给我买了台电脑，甚至第一次带我去肯德基吃洋餐……

后来的日子就那样顺其自然地过下来，我参加了工作，我们姐妹俩也先后结婚了。

我生孩子时，全家人都在医院里陪伴我，我却仍然害怕。姐姐请假来了，我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整个身心放松下来。疼痛中，我连声叫着“姐姐”，她则紧紧抓住我的手：“老妹，坚持些。”

如今，姐姐的女儿5岁了，我的女儿也2岁了。她们像我们一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见面后又互相吵嚷。

屋外，蓝天白云下，我的女儿大喊：“姐姐，快过来看，天上有飞机呢。”姐姐的女儿满心欢喜地回应：“小妹妹，姐姐这就来。”看着两个可亲的孩子，想起我们俩的小时候，笑意爬满了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