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家的婚事

□ 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 党柏峰

□ 刘晓媛

“如今三个儿子都成家了，光景也不错，我们老两口种两个棚，吃穿不愁，可享福着呢！”说起如今的好光景，聊着他的大棚收成，陕西延安甘泉县杨庄科村的侯世金掩饰不住满心欢喜。今年61岁的他，身板硬朗，底气十足。交谈过程中，侯世金讲述最多的是自己家的婚事，用地道的陕北话为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勾勒出改革开放40年来老区人的家庭变革史。

“那时结婚，骑个自行车我就把婆姨娶了回来”

“我们老家是甘肃武威市的，3岁的时候，我爸死了，我妈就带着我来甘泉！”回忆起以前的苦日子，老侯眼里泪花直打转，不住用粗糙的手擦拭。

他母亲改嫁到甘泉后，一家人总算安稳下来。1978年，家里给21岁的老侯说了一门亲事，母亲和叔叔把一个破旧的土窑洞精心收拾出来给老侯作为新房。结婚的时候，老侯给婆姨买了一丈三的单面卡其布，做了一身新衣服，自己穿着一条尿素化肥袋子做成的新郎服。“那时结婚，骑个自行车我就把婆姨从丈母娘家娶了回来。回家后，割了几斤肉，吃了一顿大烩菜，这婚就算结了。”

“说出来都丢人，结婚时介绍人给我送了一双皮鞋。当时我哪舍得穿，就偷偷地把鞋换成了粮食吃，饭都吃不上，哪顾得上穿！”一旁的老伴盛福莲略显不好意思地插话道。

婚结了，日子不好过。两个人忙前忙后，一年到头穿的都是补丁衣服，饭也吃不饱，经常吃着救济粮，一天就靠点高粱面和着酸菜、野菜当饭吃，吃的最好的就是正月的一顿饺子。

那是1981年国家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老侯家的光景逐渐有了起色。分产到户后，老侯家分到了20多亩山地，山地不好种，收成也一般，思路活络的老侯和村上的一个村民花了450元一起买了生产队的手扶拖拉机，开始拉石子、拉货物，搞运输挣钱，一天下来还能挣个十来块钱。地里再种点玉米、糜子、谷子，饭能吃饱了，一家人糠黄色的脸上也有了难得的红润。

“开手扶拖拉机给老大迎娶了媳妇，这在村上都算好光景了”

“天天住着破烂的土窑洞，土一直往头上落，就想着啥时候能有自己的窑就心满意足了！”光景一天天好起来了，妻子盛福莲终于将压在心里多年的奢望说了出来。

为了实现婆姨这个简单朴素的愿望，1984年，老侯下狠心赊了450元钱，雇了一个匠人、一个小工，干了40来天，终于把三孔石窑框子箍了出来。为了婆姨早日能住进新窑洞，侯世金平时忙完地里忙运输，就利用天阴下雨的时候，把窑里的土倒出来，粉刷窑洞、修修门窗。 “终于有个住处了，有个自己的家，这心里也就踏实了！”提起1986年第一天住上新房的感受，盛福莲一脸幸福地给客人倒上一杯水。

有了自己的窑洞，老侯两口子干事挣钱的信心更足了，“娃娃在学校里上学，看着同学吃方便面，看见同学下雨打着伞，就爱得不行，可是我们那会儿日子也恓惶，哪有闲钱给娃娃买那些呢！”日子一缓过劲儿，老侯两口子更多的是想补偿对孩子的那份愧疚。三个娃娃要上学，要吃穿，还要娶媳妇，催着老侯一天也不闲。为了一家人过好光景，老侯除了忙活地里，还将拖拉机换成了三轮车，没白天没黑夜地忙着，拉沙子、垫路，“只要啥能赚钱就干啥”。

没过几年，老侯的三个孩子相继初中毕业，都开始帮家里干活，“那会儿挣钱也就靠下苦了（出力），硬把苦日子熬了出来！”，老侯继续说着，家里劳力多了，生活条件就好了，吃喝也不错，还能攒下钱来。

1999年，老侯的大儿子娶媳妇，老侯花了1万元买了新的家具、电视，还给儿媳妇买了金耳环，款待了20桌客人。“我们用手扶拖拉机给老大迎娶了媳妇，这在村上都算好光景了！”抿了一口茶，老侯两口子沉浸在孩子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喜事当中。

“去年，小儿子结婚，小车迎亲，可排场了！”

顺着老侯指的方向，我们来到了离村部不远的老侯新家，气派的5孔窑洞一字排开，几个工人正在院子里忙碌着，“现在光景好了，家里人口多了，娃娃也大了，就想着起个二层，以后大人娃娃回来都各住各的！”大儿子侯东阳停下手里的活儿，憨厚地笑着向客人介绍自己的想法。

“这几年我们弟兄几个光景也都好起来了，我爸妈还是忙个不停，让待着带孙子还不愿意！”侯东阳责怨的语气里满是对父母的心疼和敬佩。

“趁现在还能动弹，还要好好干了，要攒点钱，有个小病什么的也能靠自己，不能给娃娃添负担！”提起现在的日子，老侯从来没有想过就这样开始享福，还想多挣点钱。

这几年，老侯的腰板越来越挺了，家里光景好多了，老侯走哪儿都有底气。2011年，村上开始发展大拱棚产业，老侯也承包了两个棚，开始种西红柿。第一年，没有经验，西红柿价也比较低，两个棚一年下来收入1.5万元，第二年开始，每年都稳定收入在两万元。2016年，老侯在城里卖菜时，听人家说，种香菜、油菜、生菜之类的小菜虽然麻烦，但是能卖下钱。心思活泛的老侯就动了心，“我才不怕麻烦，只要能挣钱，就算再累也值得！”敢想敢干的老侯回家后，就开始谋划着种小菜。种小菜事多、人麻烦，每天忙里忙外，除草、砍菜，凌晨三点多起床卖菜，五点多回来，然后又开始在大棚里忙活。辛苦是辛苦，但是一年下来收入个三万多元不成问题，再加上种玉米、流转土地、退耕还林，老侯手里的闲钱也渐渐多了起来。

“去年，小儿子结婚，儿媳妇彩礼什么的都不要，我们就凑了20万元给孩子在西安买房添点钱，这20万元可都是我们老两口这几年攒的，没有欠一分的账。娶亲那天，都是小汽车迎亲，可排场了！”终于给小儿子风光地娶了媳妇，老侯觉得很自豪，这辈子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心愿算是了结了。

如今，老侯三个儿子的光景更是一个比一个强。大儿子在村上承包了60多亩地种玉米、30多亩地种苹果，还买了一个翻地机、一辆三轮车，给周边村庄揽工挣钱，一年收入十多万元没有问题。二儿子在甘泉县城打工供娃娃上学，光景也不错。小儿子在西安房地产公司当主管，收入更是不错。

言及老两口的打算。老侯望着婆姨笑着说：“从当初结婚时吃了上顿没下顿到现在的想吃啥吃啥，光景越过越好，我和我婆姨就盘算趁着能动弹，多赚点钱，老两口也出去转转，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走出老侯家的时候，天色已晚，老侯将我们送出门外，又到地里准备第二天卖的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