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则夸

■ 冉学鸿

宋人范镇的《东斋记事》有则很有意思的记叙，说欧阳修每夸政事而不夸文章，蔡君谟不夸书，吕济叔不夸棋，何公南不夸饮酒，司马光则不夸清节。故而结论是大抵不足则夸也。

欧阳修是北宋文坛宗主，却每谈政事，不向人夸耀自己的文章；蔡襄是宋四家之一，亦不曾大谈自己的书法；吕溱吕济叔围棋下得好，也未见炫耀棋艺；何公南善饮酒，向来不夸自己的酒量；司马光人品最为人称道，他与王安石是政敌，却未在背后说王的坏话，也不曾谈自己的清节。由此大致可见，真正的高人并不夸耀自己，反而是不足者才多夸耀。中国传统美学之道，花看半开，酒饮微醺，凡事只达七八分处才有佳趣，瞻前大有希望，顾后未断生机，这种人格上的隐而不露体现的是涵养与节操。只是时至今日，此含蓄意蕴之美日渐稀缺，而直白粗劣的恶趣味常大行其道。

王羲之三子尝到谢安家里去拜访，子猷、子重多说俗事，唯独子敬寒暄两句再无多言。告辞后，谢家宾客问谢安这兄弟三人谁最优秀，谢安说小的最好，客人问何以知之，谢安曰：“吉人辞寡。” 尝读《世说新语》，觉得与上则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