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度刘郎今又来

■ 冉学鸿

元和十一年，贬任九江的白居易浔阳江头送别友人，举酒话别时被一阵与山歌村笛迥然不同的琵琶声音吸引，寻声暗问，发现是一商人妇独守空船所奏。请求再三，那妇人又一曲绝妙弹奏，将失意中的白居易瞬间送回到长安繁华记忆之中。后闻知此女亦师从长安教坊一流乐师，只因年老色衰委身茶商，孤独凄清度日。相近的生活轨迹与心境，打动了当时“面上灭除忧喜色，胸中消尽是非心”的白居易。白诗人似遇知己，黯然神伤，写下“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名句， 将这一缕落寞惆怅留唱千古。

白居易与刘禹锡是同年生人，都生于772年，二人并称“刘白”，诗才声名自然不相伯仲。但论起政治魄力，这位“诗豪”的豪气却颇值一书。当初恃才傲物的刘禹锡因参加“二王八司马”的革新运动被贬为郎州司马，十年后才征还京城，时值满眼春色，只因听说观里道士种了无数仙桃，灿若红霞，便不先去拜访领导，而是参观玄都观，并赋诗云：“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诗刚传开，便有好事之人上报朝廷，指责其诗有怨愤。皇帝听了自然不高兴，刘禹锡是在朋友帮助下才勉强得以改任连州，再次回京任职已是十四年后。十四年并不算短，不曾想诗人虽青春不在，但气质不改，回京后愣是又重游玄都观，依旧题诗：“百亩中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骨子里的倔强刚毅被抒写得幽默又俏皮。

诗文背后隐藏的是诗人的人生态度，刘白二人早年未曾谋面，后来扬州相逢方唱和不断。两人如并立于诗坛的一座高峰，阴阳两侧山色风光不尽相同。若要分高下，观者的喜好与心境此时便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