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温树

■ 冉学鸿

明初宋濂性格缜密，宫中对话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应制的作品，也将其草稿删毁。他的居室墙壁有“温树”二字，当有人问及宫内之事，便指给来客看。温树的典故来自汉代丞相孔光，孔光主掌枢密十余年，为官谨慎，遵守法度。即便居家闲谈时，亦绝口不谈朝廷政事。家人曾问过他长乐宫温室殿里都长着什么树，孔光也沉默不答，转谈别的话题。宋濂在皇帝左右近二十年，眼见开国功臣凋零无几，自然深知全身远祸之难。因此直至告老还乡，还怕朱元璋猜忌，主动要求每年都要到京进见，表示忠心。

“温树而不言，付虚襟而无隐”，宋濂以为这样便可保周全，所以在朱元璋面前陈说事情一直质朴无隐。就算是家事，只要朱元璋有问，也事无巨细回答。他曾与客人饮酒，朱元璋暗中派人去侦探察看。第二天朱元璋假作随意询问，宋濂都据实作答，朱元璋这才暗里放心。宋濂修《元史》，司礼乐制作之柄，时称开国文臣之首，明初庙堂典册文字多出其手。但于后世来看，宋濂成就最大的还是散文，其文风简洁明秀，醇厚飘逸。有趣的是，宋濂笔下的不少人物如邓弼、王冕均为恃才傲物，行为乖张的狂放之士。仔细捋一捋，颇值得玩味。

宋濂笔墨传神，写王冕学高至孝，记其侍母返乡穿戴怪样，有一句“乡里小儿竞庶道讪笑，冕亦笑”。人有旷达，风神自出。反观一生谨言慎行仍遭贬谪的宋学士，大概也只有在文章里方能释放下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