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海淀实验中学高一5班
舒怀玉
回忆,常使我解构过去,或者粉碎成见,或者化为心灵鸡汤,香一段久远未来。于是我知道,没有足够发酵,便不能穿透故事背后。对父亲往事的再现,便是这样子的。
我也曾短暂忘怀,也曾误会沧桑能够掩埋,却又常被躲在角落里的某些场景勾忆。一次,又一回。
壮年时的父亲,一路戎马,倥偬南北,辗转好多个城市,带过数千兵士。但,家之于他,就是旅馆,这是我母亲曾经的怨言。我的学前加小学教育,教过我的那么多老师,或男或女,俊的美的,父亲几乎都不曾见过。他曾无数次答应过:嘟嘟,今天我送你上学;嘟嘟,明天我带你逛公园……类似这些再寻常不过的承诺,还有很多种,也记不清有多少回,但父亲几乎都不曾兑现过。每天深夜,父亲总在我熟睡中轻轻敲开家门;每天清晨,在我的呼噜声中蹑手蹑脚奔赴他的岗位。
慢慢地,父亲糟糕的“信用”却培植了我的独立,以及对世事的判断。七岁那年,我竟然同意不用父母陪伴,从深圳跟团去上海参加一个美术夏令营。临行前,父亲答应去看我。我知道,那只是父亲的心愿。当时,深圳正遭遇一场台风,洪水漫过了市区街道,山体多处滑坡,部队正一拨拨投入抢险救灾。到上海第三天,当地遭遇降温。一天晚饭后,突然有人找我。原来,父亲委托在上海的战友夫妇,买了一件保暖衣送到夏令营。我试着一穿,大小刚好合身。一周的夏令营,父亲最终没有来。我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想念父亲的臂弯,那个时常有着酒香的臂弯。
若干年以后,我学会了顶嘴,偶尔甚至顶撞。父亲也变了,像清凛严肃的薄荷,不再给我任何口头承诺了。只是,他总诘责我背书不认真,写字还没学会“走”就开始“跑”。一同出去散步时,一定是他快步走在前头,我隔着几米碎步追着背影。这个时刻,我才发现,壮年之父,却已白了头。若时光宛如一块布,回忆则像针线,父亲与我一定被编织成人间温暖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