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民和“与妻书”

□ 尹淼

前几天在三联书店，看到林徽因的水彩画《故乡》，笔致清丽，每一笔都含着深情：故乡是金色的，沐浴在阳光中，温暖真切，刻骨铭心。没想到几天后，我竟然站在了那样的画中：福州三坊七巷林家老宅的门口。

一直喜欢林徽因，不管有人说她什么，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东西能损毁这个美丽直率的女子。抗战时她病入膏肓，本可以远走美国，却留下来选择与国家共存亡；后来为了清华建筑系呕心沥血，直到慢慢累死了自己，五十几岁油尽灯枯！这样的光彩大爱已不怕任何污泥浊水，她如此坚定的选择是因为有林觉民林尹民这样的父辈，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有林家两个。

不期然地，竟能来到这里，“与妻书”与“项脊轩志”是中国男人很少见的深情细腻之作，因此这两个地方都让人神往。故居进门有林觉民雕像，真像他所说： 回忆后街之屋，入门穿廊，过前后厅，又三四折有小厅，厅旁一室为吾与汝双栖之所。初婚三四个月，适冬之望日前后，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吾与汝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

所有入门穿廊，前厅后厅都还在，梅花依然照墙筛月影，姗姗可爱……我可以在他们卧室门外请同伴帮我留影，却听不得导游在小厅里为大家背诵那一墙的文字：

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为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

我低头快步跑出去到了另外一间屋子，扶住一个八仙桌泪如雨下，我想起我做中学语文老师的妈妈，给同学们讲到此处时，哽咽得读不下去，只好请一位同学站起来替她读完……要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那里以后，我才能再回去，细细地端详小小房间院落里的一切……

陈意映为什么不能像电影《泰坦尼克》里的那个露丝，在爱人离去后，潇洒地度过无比丰富漫长的一生，而是生下孩子不久就随他而去了……慧多必伤，情深不寿，只有多年朝夕相处，仍能相濡以沫，爱对方胜过爱自己的爱情才会得到如此的报答和成全吧！真爱岂是那些偶遇的情缘能够相提并论？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林觉民与陈意映，死生契阔，不我独活，得到的是世上最珍贵的真情，纵然早逝，却唤醒感动了无数后来人，他们没有白来世上一遭，不仅伟大，堪称幸福！

想明白了这些，我不再过分地难过，又可以微笑起来了。离开的时候，耳边一直响着齐豫的歌声：

觉，

当我看见你的信，

我竟然相信，

刹那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