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槐树年久枯烂,树心里却长出了一棵槐树还有一棵榆树,它们枝叶茂盛。屋前屋后的梧桐树开着粉紫色的喇叭花,花香飘飘,引来蜜蜂赶集般与花共舞。
■ 徐全启
我的家坐落在一个普通的小山村里,房子的西侧有棵416年的古槐。古槐树年久枯烂,树心里却长出了一棵槐树还有一棵榆树,它们枝叶茂盛。这个季节,屋前屋后的梧桐树开着粉紫色的喇叭花,花香飘飘,引来蜜蜂赶集般与花共舞。
娘今年81岁了,就乐意坐在门前看花开花落,人来人往,刚刚发生的事已经记不清,但过去的事一直忘不掉。
娘是个老革命,她17岁那年在村里当儿童团长,后来当妇女主任,娘还当过人大代表,并争得了很多荣誉,但娘的入党问题却因家庭出身等种种原因始终是个梦。
直到在她48岁时,娘写了第11份入党申请书,这次终于通过了预备党员的资格审查,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娘突然撤回了入党申请书,妇女干部也不当了,至今有着连续31年基层工龄的娘也没有办退休,更没有享受政府的任何经济补偿。娘当时放弃入党是我们全家的一个谜,可面对厉害的娘,我们谁也不敢问。
又是一个槐花飘香、梧桐花盛开的早晨。娘拎着马扎坐在大门东侧,地上不时飘落下一片片槐花瓣、一朵朵梧桐花。蜜蜂嗡嗡叫着争先恐后采着香甜,小狗蹲在娘的身旁,不时拿爪子逗一下忙碌中的蜜蜂,小狗伸脚快,蜜蜂躲得忙。娘看着地上的落花似有伤感,但看着小狗与蜜蜂的俏皮又露出慈祥的笑容。
“嫂子好啊,好久没见了,拿点桃子给您吃”,邻居郭叔拎着一袋红色的桃子边说边走到母亲跟前。郭叔身材魁梧,面孔微红,他在邻县搞企业并且做的非常好,爹在世时,我们的邻居关系就很融洽,郭叔每次回来总要给娘捎点礼物。
“大兄弟,快进屋坐坐!”娘把郭叔让进堂屋客厅,我赶紧给郭叔倒上了一杯热茶,“叔,我们家峄山上有桃子,还劳烦您这么大老远费心。”“你爹娘是个好人,你爹不在了没办法,你婶经常念叨你娘的好呢!你娘当干部那些年真是帮了些人,是个真正的好干部呢!”
“他叔,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多年了,不说心里难受。”娘神态严肃,指着我对郭叔说:“那是1985年的夏天,他爹捡了一个钱包回来,也没顾上看就交给了我。我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你的身份证、银行存折,还有120元现金。你当时回邻县了,我拿着钱包到村里想交给村支书,可书记不在,就心思第二天再说吧!可晚上我回家……”
娘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当时考中专可以带户口吃商品粮,他差点分没考上,因此需要重读得交100多元重读费。我们家孩子多家里穷,我心思着先用这120元钱交上学费,让孩子先上着学,等凑够了或者借借再交给村支书。儿子上学刚走,村里大喇叭就吆喝有人丢包了。我想了想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就跑到西岭上追孩子。在岭上我追上了儿子,但看着背着书包急于上学的孩子,却始终说不出口。我打了儿子一耳光,你还记得吗?”娘看着我,表情中带有歉意且眼角有泪。
“我记得,我当时还以为第一次考中专没考上娘怨我,心疼那100元重读费。”我想起了娘打我后转过身去捶着自己的胸号啕大哭,这是坚强的娘一生中最痛苦的一次,那情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大兄弟,我当时和你说是你大哥捡到的钱包,告诉你包里面只有证件没有钱,你千恩万谢把我当成好人,其实是我骗了你。从此以后我一直觉得没脸当干部,没资格入党。”我惊讶了,我更没想到一辈子干革命的老娘,为了我放弃了多年的追求,我心里酸酸的,热泪盈眶,在心里喊:“娘,我对不起您!”
“嫂子,这事过去这么多年就不要再提了,其实你家我大哥捡到钱包就看了,他知道里面有钱,为了孩子上学他也想留下,他犹豫再三就交给了你让你拿主意。”郭叔把脸转向了我,“孩子,父母都不容易。听你爹说,你娘为此事深深自责,放弃了入党,还经常让你爹送粮食给我家。其实这钱你爹去世前几年就还给了我,他怕你娘伤心,一再嘱咐我别提此事。”
“啊!他爹这样做了,这么做了?”娘惊讶地重复着这句话。我看着为了孩子而犯错并苍老的娘。我的眼前浮现出了辛勤的爹、劳累的娘——为还钱做木匠活的爹与娘不分昼夜拉大锯的情景……
“娘,您为了我就错了一回,您为何把此事憋在心里折磨自己半辈子,支援灾区全村您拿钱最多,全村人都敬您,此事您早应该告诉我们。我知道入党一直是您的梦想,娘!我给您写入党申请书,儿女们推荐您入党吧!”我一脸恳切地说。
“孩子,你的心是乱的,看世界就是乱的;你的心是善的,看社会就是善的。”娘看着我说。“娘都这么大岁数了,也不能为大家干什么,没必要了,只要你们好好干活,踏踏实实做人,我就知足了!”
大槐树旁梧桐树下的家,院子里阳光明媚,蜜蜂飞舞,花瓣飘飘,香气四溢。家里的娘一直传递给我们正能量,我从小到大都认为娘是一个好干部,我爱这个家,更敬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