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子宫的买卖

□ 中国妇女报·中华女性网

见习记者 田珊檑

多次接受胚胎移植、多次打针吃药、多次怀孕后又流产、胎死腹中、危及生命……

刘莉（化名）不敢相信两年多的时间自己经历了这些。从2011年开始，在北京打工的刘莉通过网络联系上武汉一家代孕公司，想应聘地下“代孕妈妈”。

“打工的收入很低，又辛苦，听朋友说代孕一年可轻松赚十多万元。” 刘莉说。

当时的刘莉不到30岁，被安排到一家小诊所仅查了一个B超，代孕公司便与她签约，此后刘莉成为一名“代孕妈妈”。她在武汉通过不同的地下代孕公司多次接受代孕手术，每三四个月就要尝试一次，但不知为何每次怀孕不久便流产。

2013年7月，刘莉成功怀孕，便按代孕公司要求过起了“隐居生活”，她不能告诉任何人详细地址，更不得擅自离开或带人进入居住地，从植入手术当天起，为了保胎，刘莉和其他“代孕妈妈”一样要连续注射几十天的黄体酮，每天1针，每天还要配合吃叶酸片、补充子宫厚度的补佳乐等药。

好景不长，胎儿6个月的时候便胎死腹中。刘莉本人经过一个多星期的住院治疗，才脱离生命危险。经医生检查告知，刘莉有多次流产史，她以后怀孕的概率很低。

“我遭的罪，是无法用金钱来弥补的。” 经历这么多后，刘莉选择了在媒体曝光地下代孕市场黑幕。

近年来，代孕市场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代孕交易。在网络上搜索“代孕公司”，显示近几十万条信息，代孕广告铺天盖地，“代孕妈妈”被明码标价。代孕，已不知不觉成了一条灰色产业链。

日前，国家卫计委明确回应，代孕涉及法律、伦理和社会问题，将继续严厉打击涉及代孕的违法违规行为。

出租子宫，也伤害子宫

何为“代孕”？有专家表示，代孕是指将受精卵子或者胚胎植入代孕母亲的子宫，由孕母替他人完成孕育子女的过程。

广州一家代孕公司从事代孕“服务”已有十多年之久，其网站上有详细的公司地址及电话。代孕有普通代孕套餐、包成功代孕套餐、包宝宝性别套餐、零首付套餐等几种套餐选择，价位在45万~188万人民币不等。

该代孕公司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代孕包括从顾客方取卵取精、试管合成胚胎、胚胎移植到“代孕妈妈”子宫、怀孕生产等环节。其间，客户女方需要打促排卵针8~12天，方便取卵。“代孕妈妈”则需要保证身体健康，配合使用一些药物怀胎、保胎。成功生子后，“代孕妈妈”总共可以得到16~18万元人民币，但却不是一次性支付。确定怀孕后，“代孕妈妈”可以得到10%的代孕金，怀胎5、6、7个月分别得到20%，生完宝宝后补全剩余代孕金。

该公司长期招聘“代孕妈妈”，其要求是“年龄不能超过34岁，身体健康，身高155cm以上。”工作人员称，公司目前已有近两百位“代孕妈妈”，很多“代孕妈妈”彼此认识，多经熟人介绍过来的。

“‘代孕妈妈’去哪产检，不怕被抓吗？”面对记者发问，工作人员回复“全部都在三甲医院。广州这边，从卫计委到三甲医院，我们都有人，十多年的交情了，不会出事儿！”

“‘代孕妈妈’出现流产等意外情况怎么办？”当记者问到此处，对方却含糊其词。

记者了解到，一些代孕公司为了保证“代孕妈妈”胚胎植入的成功率，不断打针吃药。即使成功怀孕，“代孕妈妈”也有可能面临流产的风险，甚至因流产导致不孕。如果怀孕过程中，胎儿出现畸形或者其他不健康的情况，还有可能发生打胎、弃婴等现象。同时，如果使用代孕技术时，医疗设备操作不慎，可能会出现生殖系统的感染。当下，我国地下代孕公司五花八门，很多从业人员缺乏医护人员资质，“代孕妈妈”出租子宫，却很有可能损伤子宫。

包生男孩，承诺两年内成功

日前，记者进入一家北京代孕公司网站，“包生男孩、龙凤胎、双胞胎，包成功零风险，绝不逃避责任”的标语十分吸引眼球。该代孕公司在北京、上海、广州、武汉等城市都有分公司。该公司有ABCDEF六种套餐，包生男孩、龙凤胎、双胞胎的价位多在120万元以上，并承诺“代孕妈妈”为26岁到32岁之间的“优质女性”。

另一家以“某某国际”命名的代孕公司称，85万元包生男孩，承诺两年内成功，并且顾客可以分期付款。

“怎么保证一定是男孩、双胞胎？”面对记者提问，该公司回复“以前技术不能保证，我们能通过各种关系渠道使用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在胚胎移植前，取胚胎的遗传物质进行分析，筛选健康胚胎移植，还可以检测男女性别，双胞胎也同样可以实现。”

该公司工作人员称，“代孕妈妈”怀孕8周时，公司会抽血送去香港检查确定是否男孩，如果发现不是男孩，公司会负责打胎、重新胚胎移植的所有费用。

“难道生命和性别可以随意被安排和选择，女孩凭什么在未出生时便被淘汰？”不少网友对“包生男孩”的行为表示反对。

对此，有专家指出，代孕推翻了自然情况下的传统生育模式，会造成超生、男女不平衡等社会问题，理应得到制止。

代孕会引起伦理和法律问题

近年来，一些因为代孕出现的纠纷层出不穷。有些是“代孕妈妈”因权益得不到保障与代孕公司或代孕中介产生纠纷，有些是“代孕妈妈”与需求顾客因争夺孩子探视权发生冲突，还有些是代孕公司与顾客产生的纠纷。

然而，由于代孕在我国并不合法，无论是“代孕妈妈”，还是代孕需求方，与代孕公司签订的合同大多属于“君子协定”，一旦出现纠纷，其权益很难得到法律保障。

也有专家表示，到底谁才是孩子的母亲？谁有抚养权？代孕会引起伦理和法律问题。

目前，原国家卫生部于2001年8月施行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成为官方禁止代孕的主要依据。该办法明确规定“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不得实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术。”第二十二条提到，对配子、合子、胚胎和实施代孕技术等行为的医疗机构，给予警告、3万元以下罚款，并给予有关责任人行政处分；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上海社会科学院法学所研究员刘长秋认为，代孕是一种违反伦理的辅助生殖行为，是从伦理层面转入法律领域的难点问题。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与形式，代孕都无法改变代孕母亲冒着损害甚至牺牲自身生命健康的风险，为他人生育子女并将该子女交付委托方的事实。

刘长秋提到，我国现行立法完全禁止代孕的立场十分合理，但现行立法对代孕的禁止并不全面、彻底，也缺乏民法与刑法的支持与配合。因此，我国应在法律上明文禁止代孕，同时立法也应当在鼓励收养以及完善我国养老机制上给予足够的制度支持，尽量阻断那些基于养儿防老压力而形成的代孕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