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梦魇：卡拉·沃克的艺术

《鉴定制品》

《无题》

主持人：李黎阳（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

在西方艺术史中，剪影这种“雕虫小技”始终是被摒弃在关注范畴（主流艺术）之外的。但是在20世纪末的美国，一位年轻的女艺术家不仅以一己之力复苏了这种艺术形式，还使之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当代艺术的大雅之堂，她就是如今享誉国际艺坛的非洲裔艺术家卡拉·沃克（Kara Walker）。

沃克1969年生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斯托克顿，先后于亚特兰大艺术学院和罗德岛设计学院学习绘画与版画，并分别于1991年和1993年获得学士和硕士学位。毕业后的沃克开始有意识地将黑白剪影作为自己的标识性符号，并在很短的时间内一举成名。1997年，沃克荣获麦克阿瑟奖，那一年，她只有28岁。

沃克创作的粘贴于帆布、木板或者直接贴在展厅墙上的真人大小的剪影，简约灵动的形式下隐藏着复杂而深刻的内容。作为极具“身份感”的黑人女性艺术家，沃克将作品的主题锁定在南北战争前南方种植园中的日常生活，通过施虐与受虐、愉悦与恐惧、痛苦与感伤、幻想与欲望的呈现，探讨种族、性别、性、身份和地位等问题，诠释人性在暴力和压迫中挣扎的过往。集体性的创伤与私密性的情欲微妙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荒诞而又和谐的氛围。

尽管沃克并未亲身经历过奴隶制，但对种族之别却有着切身体会。她在少年时代随家人迁居亚特兰大，那里依旧存在的对有色人种的另眼相看，使她不得不重新思考种族歧视问题。此外，一些描绘19世纪奴隶制的文学作品，例如《汤姆叔叔的小屋》《奴隶女孩生活中的偶发事件》以及《飘》等，也成为她创作视觉图像的重要依据。

沃克的剪影作品虽具有叙事性的特点（例如《逝去，国内战争时期发生在年轻黑人女孩和她的爱人之间的历史性浪漫》和《亚特兰大战役》），但却不以再现为目的，而是希望通过史诗般场景的营造，使人们在独特的体验中反思那段不应忘却的黑暗历史。在后来的创作中，她不但想办法使作品“动”了起来，并且在其中加入了音乐、声音和文本等元素，以强化观者综合性的心理感受（例如动画视频《八种可能的开端：非裔美国人的诞生》）。她还利用投影仪营造空间的戏剧性效果，使观众作为作品的构成元素参与到创作中来，他们投射在墙壁、天花板和地面上的影子和沃克创作的剪影交相呼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一种奇妙的视觉效果。

作为一位当代艺术家，沃克在创作上始终保持一种开放的状态，她不断在素描、绘画、拼帖、剪影木偶、电影、视频动画以及装置中探索剪影艺术的各种发展和演变。2014年，她用40吨糖，在即将拆迁的多米诺糖厂（始建于1856年，直至2004年才停止生产）完成了一组大型装置作品（包括一尊巨大的源自黑人女性形象的斯芬克斯像以及分散在周围的13尊以糖浆制成的真人大小的黑人塑像），并赋予这组装置一个冗长却又一目了然的命名：“微妙或者了不起的糖宝贝，借多米诺炼糖厂拆除计划之机，向那些炼糖技术工人致敬，她们在新大陆上到厨房下到甘蔗地、超额劳作而无薪无酬、为我们提炼甜味。”为这座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混合着种族、性别、暴力与压迫的历史地标性建筑画上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