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然近照 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提供
□ 中国妇女报·中华女性网记者 钟玲
与韩寒、郭敬明并称为青春文学三驾马车、24岁即荣登“第一届中国作家富豪榜”的张悦然,曾被评论界认为是“80后”一代最富才情的女作家,但在2006年后她便渐渐地归于沉寂。许久未出新作,在张悦然的微博上,赫然罗列着粉丝们无数有关等待的留言:你的书陪伴了我的整个青春;等太久了,青春那么长;从少女等成少妇,从少男等到了人夫,还好,终于等到了……
在距离上一部长篇小说《誓鸟》出版10年后,张悦然的新作长篇小说《茧》姗姗来迟。7月29日,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主办的“80后的精神成长——张悦然《茧》”新书发布会在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举行,张悦然在与嘉宾余华、梁文道的对谈中,回顾了这部小说的创作历程。
阔别已久,未忘初心
穿着红底白点上衣、黑色长裙出现在现场的张悦然,依旧带着青春的气息。淡出大众视野十年光景,告别青葱时代的她眉宇之间少了些冷漠,多了些温和,但眼神依然凌厉。
14岁发表第一部小说《诺言角落》,19岁获“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24岁之后却悄无声息选择另一种生活,面对一直支持她的读者,张悦然感慨:“十年,真的是阔别已久。在《誓鸟》出版后,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我需要放慢脚步。因为在那之前,我已经出版过三部长篇小说,关于青春的一些特别本能的、特别自我的表达都已经比较完尽地展现了。”
张悦然认为,过度的表达是对青春的一种透支。“可能我觉得当时的自己还没有完全长大,却已经变得很沧桑,所以,我想按照自己内心的节奏来写作。”
慢下来的张悦然,没有再继续写长篇小说,她主编杂志《鲤》,写短篇小说,开始在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担任讲师。那两年多的时间,她说是自己遇到了困境,而所谓的困境就是该如何把小说写好?
直到2009年,她觉得自己进入了最好的状态,而《茧》这个故事也像破土萌发的种子在她心里浮现出来。
《茧》的核心故事是20世纪60年代发生的一起凶案,那与她所生活的时代相隔甚远,张悦然说:“其实,这个故事是从我父亲那里偷来的。”
“偷”来的故事
《茧》的故事,来自于张悦然父亲的童年记忆。
张悦然说:“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和我讲过这个故事。事情发生在他居住的医院大院,是在他十几岁时的事。当时,隔壁楼的一个医生、他很熟悉的一个叔叔,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植物人。但是,凶手是谁,始终不知道。1977年,他在上大学时根据这个故事写了一部短篇小说《钉子》,寄给了《上海文学》。只是可惜,对方认为基调太灰,小说未能发表。”
张悦然再次从父亲那里听到这个故事,她仍然觉得无趣,可是后来,时间一天天过去,父亲早已经忘记的故事,却渐渐地住进了张悦然的心。
像当年的父亲总在思考谁是凶手一样,她说自己也在不停地思考:在那个医院大院里,那些人的后代现在做着什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凶手与被害者的后代会不会相遇?会不会成为朋友?如果是一男一女,他们会不会相爱?张悦然说:“我知道,就算相爱也无非就是一个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太古老。但是,我总在想如果罗密欧失去了爱的能力,朱丽叶每天都在想着罪的问题,他们该如何面对生活呢?”
张悦然决定写下这个故事,她回到家乡济南做采访和调查,还到原来的医院寻找当年那起凶案留下的记录。虽然,她得到的仅仅是一份简单的档案。巧合的是,“那个医院碰巧是我出生时所在的医院。我出生的时候,那个植物人还活着,他可能就在隔壁的某个病房里。我们在某个时间其实曾经距离很近……”张悦然说。
在写小说的过程中,她也总是想象那个植物人脸上的微笑。这种感觉很神奇,她说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注定。“记下这个故事,对于他和他的家庭来说,也许并没有意义,对我的父亲来说也没有意义了,但对我有意义,那就是我们应该怎样从坍塌的精神废墟上去重建精神世界。”
最初,张悦然并没有想到这本书具体的样子,只是随着一步步向前走,《茧》的轮廓才开始渐渐清晰。
而这个创作过程真的很漫长,七年的时间,才有了今天《茧》的出现。
和《茧》一起成长
10年岁月的沉淀,终于破茧成蝶。而《茧》的慢慢成熟,也是张悦然的成长过程。
早在年初,小说在《收获》上发表时,就引起了评论界的广泛关注。有评论家认为在《茧》中,张悦然既坚持了自己独特的审美取向,又成熟地面对了自我,坦诚地面对了历史,贴在“80后”作家身上的那些标签似乎也失效了。
而作家余华在读过《茧》之后说:“我觉得现在的张悦然和过去已经不一样了,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作家。她的语言变得更加平凡了,在平凡里你突然感觉到语言用词的那种准确。”
不一样的张悦然,带来了与以往作品不同的《茧》。虽然她书写的仍是“80后”的青春历程,但不同之处在于,这部小说以双声部的叙事结构,通过主人公李佳栖和程恭各自的讲述,展现了两个家庭三代人之间的恩怨,将一桩发生在“文革”时期的罪案,不断抽丝剥茧,还原历史场景,映衬出历史的迷雾覆盖在下一代人身上的困局。
张悦然说:“《茧》包含着一些对历史的思考,以及如何看待我们的父辈和祖辈,并且对于爱的继承、罪的流传做了一些探究。这和我之前的小说不一样,它不仅写了历史,也写了世俗生活。”
不再是那种如空中花园般唯美梦幻的作品,张悦然笑着说,这一次,很多人都说她的作品有了“烟火气”。
在《茧》的后记中,张悦然写道:“多少时日的晨昏相伴,它陪着我走过了青春的最后一些时间……”
如她而言,“如果说,《茧》可以视作一部成长小说,那么它也记录了作者本人的成长。从这个角度说,小说并没有结束。因为成长还在继续,角力也仍在发生。在未来,在别的小说里,我想我和他们还会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