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永钦
在杭锦旗采访的两天里,面对伤心欲绝的红梅家人,记者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回忆过往。无助、绝望、痛苦弥漫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们除了期待枪毙金柱,再没有别的什么希望。
谈到赔偿,都知道金柱没有什么财产,反倒欠有外债。因为两人有孩子,事实上,谈赔偿也毫无意义。
红梅的爸爸哈斯生卜尔今年72岁,妈妈祁翠英71岁,父母都曾是老师。
红梅的舅舅李功勤是森警,去年还劝红梅离婚,红梅说:“金柱说离婚就杀全家,再说娃娃大了,就能管住他父亲了,能保护我了。”舅舅眼里,金柱就是个小混混,不论是在单位还是亲戚邻里,都不和人来往,整天喝酒赌博打老婆。他说,杭锦旗退耕还林、退牧还草政策,让很多牧民进城了,有的没有生存手艺就靠吃政策补贴,闲的没事就喝酒,酒后就容易发生家暴。
舅舅是个警察,以前为什么也没想到报警?他说:“每次等我们知道,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再说,家务事一般过去就过去了。”金柱曾经在咏梅孩子生日宴上,看到红梅和几个男亲戚喝得高兴,当场就拿刀出来要捅红梅,后被众人抢下。
表姐托娅说,农忙时红梅都去牧区帮着干活,出事前一个月,托娅和红梅都在医院给老人陪床。红梅说:“也许年纪大了他就会改吧。”祁翠英说,托娅也遭受过家暴,前几年离婚了。
红梅的同学绝大多数也是金柱的同学,对金柱一致的印象是上学时就欺负同学,每次同学聚会,金柱中途就走了,不停地打电话催红梅。
金柱在旗安监局上班,局长刘瑞德告诉记者,出事前,单位不知道金柱实施家暴,因为是八小时以外。如果知道,单位肯定会批评教育他。至于金柱,他说:“金柱去年写的检查,现在还在我这儿放着呢。”
哈斯生卜尔的亲侄子长得很魁梧,他曾经找到过金柱,警告他不要再打红梅,但收效甚微。
在家人朋友眼中,红梅是个开朗、善良、上进的好女人。前几天,单位领导领着记者们看望红梅年迈的父母时,一个个哭得昏天黑地。
红梅的办公桌上,日历永远地停留在了2016年4月5日,淡黄色的纱巾还挂在衣帽钩上,等着永远回不来的主人。
“我俩既是同事,又是亲戚,无话不谈。”蒙编部主任莎日娜坐红梅的对桌,她说:“我俩经常一起下乡采访,金柱四五分钟就打一个电话,问在哪儿,和谁在一起了?打得红梅手机没电了,就给我打。红梅说她要照顾两个儿子,离婚又怕金柱喝酒喝死了。要是打110,怕丢人。”
莎日娜说,她经常顺路接小布上下学。“感觉小布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不爱说话,经常低着头,用鞋尖儿戳地。出事后,我孩子在学校碰见过小布,她说哥哥不和我说话。”莎日娜说。
红梅家距离父母家不过两百多米,一个路北,一个路南。每次身心遭罪时,她的目光一定是向着妈妈家的方向的。4月6日,当她气若游丝在地狱门口时,心中是不是也在呐喊:“爸爸、妈妈救救我!”
红梅所在的小区旁边就是一个公园,她身高1.73米,是单位最高的女记者,平时一有时间,她的身影也会出现在这里。
早晨沙子沉睡,空气格外好,正是各种花怒放的季节。在一棵茂密的杨树下,记者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蚂蚁窝,从蚂蚁的个头和蚁窝周围的地盘看,这个蚂蚁王国也算是超级大国。
然而一会儿的功夫,这个蚂蚁窝因为一只狗的破坏竟荡然无存了。
看到这一幕,记者竟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红梅。红梅就像是汪洋中的一只小蚂蚁,面对金柱的拳头,无奈地束手就擒,在花开的季节,41岁的她遭遇了灭顶之灾。
仇恨裹挟在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情中,也许最终,有的人失去了儿子,有的人失去了爸爸,有的人失去了哥哥,有的人失去了女儿,有的人失去了妹妹,有的人失去了朋友,最惨的是小布,眼下失去了妈妈,接下来可能又失去爸爸。
红梅不该凋零,家暴必须制止。
坚硬的不该是世俗,而是法律的铁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