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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灯斜影

□ 王丹枫

黄昏,夕阳像个醉鬼,红着脸倒向西天。碎影斑驳,坠在脏乱的胡同深处,一缕深幽的斜阳落在“中华老字号”五个字上。酱红色铁门紧闭,有人踩着自行车打门前闪过,揿铃,撒下一串“丁零”脆响,门里迅疾传来几声狗吠。要不是门脸的发旧广告牌,很难留意到这里曾是老北京人耳熟能详的北京美术红灯厂。

敲了几下门,一个五十岁上下的汉子径直带我进了工作间,他就是郭师傅,北京宫灯传承人。二十多平方米的工作间被几张工作台占去了大半,一台刨床搭着布帘挤在角落里,看上去很久没用了。门口的立式电风扇,不时发出“吱吱”颤音。原本雪白的墙皮也发黄了,水泥地面上覆满了渍痕。

时间快得瘆人,一个趔趄,郭师傅就栽倒进知天命的年轮里。十八岁高中毕业那年开始学做宫灯,现已入行三十五年。头都秃了,成老家伙了,“人啊,拗得过命运,拗不住时间。”

现实有点儿残酷,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接到宫灯活儿了。很多时候,他无事可干。一大把年纪了,另寻出路,也不大可能,他只会这门手艺。

虽然一直挣着微薄的工资,但他没后悔过。祖上就是干这个的,说白了就是“小器作”,那会儿穷,都是在家做梳妆台、梳妆盒等小木活儿,做好后拿到红桥木器盛胡同里的小市集卖。子承父业,父亲是干这行的,推到他爷爷那一代,也是干这行的。书没念好,没考上大学,能进父亲干活的红灯厂学做宫灯,是当时最好的出路。

他1980年入行那会儿,是厂子最红火的时候,做宫灯木活的师傅有五十来号人。那时,宫灯主要以出口为主,每月交给外贸公司那么多活儿,能否卖出去跟厂子没关系。20世纪90年代后,外贸公司不再卖宫灯了。这就意味着,红灯厂得自食其力。先前,背靠大树好乘凉,一下子,大树被移走了,靠自己营生很吃力。厂子自此衰落,再也没好过。现在,做宫灯的师傅仅剩3人,最小的就是他了,53岁。没有年轻人肯来,老家伙们都等着熬到退休就回家养老。

“咱这人,比较传统,父辈都是干这个的,我就想吧,老老实实干这行得了,别的咱也干不了。”他呷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地怔在那里,像一尊雕塑,皱纹无所不在地侵犯着他的倦容,“活着真不容易!跟我一年进厂的十多个人,大多跑出租去了,有时候老伙计们会绕远路来这里唠唠,都是一脸的风霜,都在熬!”

熬着熬着,也就过了。年轻那会儿,他干得可起劲了,进厂学了一年多,木活都会干。这得益于耳濡目染。少时,常看见父亲晚上在家做木活,那会儿在单位干不完的,可以回家干,有时候他也跟着学。晕黄的灯光下,父子俩各拿一把刻刀,在木料上凿凿刻刻,夜深了,出奇得静……

好时光总教人怀念。2004年红灯厂改为股份制后,迄今最大的一笔宫灯订单来自于什刹海的恭王府,100多盏。那还是赶上恭王府修缮。而这样的机会也难得一遇。因为宫灯一挂就是几十年乃至上百年,全是榫卯结构,很难坏。

宫灯的造价远远高于灯笼,非寻常人家所能消费。全是木质结构,用料讲究,红木和紫檀为上选,梨、枣次之,桦木、栬木等硬杂木为三等。

行当里有句老话叫“三分手艺,七分家伙”。手艺高超的宫灯技师,都使用自己制作的工具,雕刻镂花时要用到锼弓子,以铁丝磨其空隙,这个家伙得自己捯饬。现在虽然有了更为先进的曲线锯,但是弯儿活出来的很毛糙,雕刻这一环还是要手工才有味道。机械化虽然提升了速度与产量,但却不能复制手艺人的灵气。那种神韵,非手工出不来。

“大靠架子小靠扇,钉灯当然也关键,龙头龙脚要活现,镂空花牙牢固有神态,灯画雅气远近都能看得见。”这句顺口溜是北京宫灯制作的要诀,郭师傅说从架子、开料、开榫、拓样、锼活、溜活到雕刻、攒架子、粘牙子、磨活等,少不了还要堵腻子、上色、抛光打蜡、手绘玻璃片儿、手编灯穗,再制作圆光、卡子、灯勾,最后钉灯组装、包装……制作一盏宫灯需要上百道工序。入行35年,制作宫灯的“木活”和“花活”,郭师傅早已驾轻就熟,以前绘玻璃片儿还得在纸上画草图,现在不用勾图了,都在脑子里装着,很多工序合着眼都能干。

2008年6月,北京宫灯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他高兴了好一阵子,可是火焰的光芒会渐渐暗淡下来,一年里三盏宫灯都卖不出去。

“有几个年轻人认识这玩意儿?国家现在叫它‘非遗’了,为什么叫‘非遗’?肯定是没人要,认知度低啊!”他满脸的无奈,“纯市场化,准得灭亡。”

屋外的斜阳,转瞬消隐在天际。送我到胡同口,几户人家门前的大红灯笼亮了,“再干个六七年,我也退了,那一天,我会送自己一个礼物——六方宫灯,图样我都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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