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徽省亳州市第三中学 刘芳
家里的木桌,已陪伴我多年。
在我家正屋的一侧,摆放了一个木桌,位置不是很显眼,却往往最先映入眼帘。木桌已不像年轻时那样有活力了,岁月开始从它的颜色泛起,留下旧日时光。木桌不打,没有任何装饰,是最普通的木材组合而成,随着时间的酝酿,它像一坛老酒一样沉稳,有韵味。
我对木桌的印象很是深刻。从记事起,木桌就在记忆里。多少年过去,木桌的形状没变过,至少没有残缺过,我很惊讶木桌的生命力如此顽强,我想,也源于那时的木材质量好吧!只不过,岁月从它身上走过,木桌的纹理开始显现,年轮逐渐变得清晰。
木桌是泡桐木做的,材质轻,木板较厚,榫头镶嵌得紧实,木桌面涂了层厚厚的红漆,让它显得深邃而厚重。红色,象征着喜庆。木桌是母亲的嫁妆,那时,外公家做些小生意,家境算是好一些的,陪嫁母亲的东西也比常人家好一些,以至于很多年我家都没换过桌子。时至今日,木桌依然如故,只是“脸上”多了些斑点。岁月的油污沾染着它的脸,母亲只好给它穿了件衣服——桌布,并不定时地给它更换,以保持它的干净,一如它原来的模样。
木桌是我们家人欢聚的地方,农忙时,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聚在一起。每当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饭菜的香味氤氲开来,与木桌的油污味交织在一起,散发出诱人的味道,而我总会趴在上面,感受着独特的家的气息。夜幕下垂,父亲会把木桌搬出屋外,在院内乘凉,赏着令他得意的葡萄架,顺便把没做完的活计放在木桌上娴熟地做着。妹妹趴在木桌上写着作业,月影摇曳,昏暗的灯光让木桌安详得像一位老人,静静地守着这份淡然。
农闲时,父亲会把木桌搬到一个角落里,打开窗,泡杯茶,抽根烟,算算一年的收成、开销,不时地感叹时间过得快。木桌成了他最好的倾听者,他算账时,不喜欢我在那里,除了算账时出了岔子,才会找我,但又会觉得我算得慢,他便会拿笔在木桌上演算一遍又一遍,再次算不对的时候,会感叹自己老了,脑子不好使了。木桌被他弄得吱吱呀呀响,不知是反驳他感叹自己老了,还是在同意着他的想法。我宁愿它是反驳着父亲的计算能力,也不愿它感叹父亲的老去,更不愿它和父亲一起老去。
木桌在冬天的活计是比较清闲的,像人一样,劳累了三个季节,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冬天几乎停下了所有农活,一家人待在家里,围着木桌唠嗑。母亲在木桌上做着针线活,缝缝补补,一针针穿梭在时光的步子里,针脚密密麻麻,木桌的“脸”与棉衣紧紧相拥,感受着冬天的温度与清闲。父亲会在木桌上放一个木斗,里面盛着未剥完的玉米或大豆,用手慢慢剥着。有时,我们会烤火,炉火把木桌的“脸”映得红扑扑的,像是初见生人羞涩不已的小姑娘的脸。木桌映着炉火的跳动,拨动着岁月的年华。
现在,我外出求学,与木桌相处的时间变短了。每次回家,我都会找个板凳,坐在木桌旁边,感受那些我熟悉的温暖。用手轻轻摩挲着桌面,在上面放些茶水,温暖着它,手温暖不到的地方,用茶水去温暖;茶水温暖不到的地方,用心去温暖。
有时,落在我们一生中的年华,我们不必全部记得,但有些东西,我们却不会忘记。某一天,当你走在街头,想起一家人围着木桌的时光会感到温暖,这就够了。木桌会和家人一起等你,无论你走的多远,他们都会在原点等你。
时光悠远深长,岁月在木桌上沉淀,年华落在木桌上。
——哦,那些落在木桌上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