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清明果”

■ 芊芊草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因为在细雨如泪的尽头，有一个我们思念却再不能看到的身影；因为在记忆深处，总有一种味道不能忘却。

小时候每逢清明，外婆不仅会烧上几个特色菜，备上两杯薄酒，还会做一种叫清明果的团子，外公生前最爱吃外婆做的清明果，他说吃着清明果，就宛如回到了故乡。

外婆也经常跟我们提起，年轻时去采摘做清明果用的浆麦草的情景，脸上漾起幸福的笑意，仿佛又回到那段美好的岁月。

清明时节的江南，一场细雨过后，田间地头便会茂密钻出青绿喜人的浆麦草。远远望去，鲜得让人心痒痒。每年这个时候，外婆便约好同伴一起去野外采摘。

讲到这里，外婆总不忘提起，就是在野外采摘浆麦草时，第一次遇到了年轻的外公，而外公把自己采的浆麦草都倒进了外婆的篮子里。外公听到会得意得笑起来：“你以为真有那么凑巧遇到？我是专门在那里等你呢。”

浆麦草采回家后，捣烂挤出汁，在用菜汁同晾干后的水磨糯米粉均匀柔和，再加入糖豆沙馅，放少许猪油，然后用手轻轻捏成圆圆的团子，最后放入蒸笼蒸熟，出笼时还要拿一个干净毛刷将蔬菜油均匀涂抹在团子表面，才能装盘上桌。

因为浆麦草在清明节前后生长，因此用它做的团子又称为清明果。清明果油绿如玉，糯韧绵软，还带着浆麦草的清香，吃起来甜而不腻，肥而不腴，咬一口唇齿留香。外婆嫁给外公后，每年清明时节依然会去野外采摘新鲜的浆麦草，回家后，外婆做团子，外公负责放进蒸笼里。在南方，它不仅是美味，还是祭祀用的必备品。

自从来到北方，他们很少再回去，而在北方很少能见到浆麦草，外婆开始用艾草、马兰头代替，有时还会别出心裁用到芹菜叶或萝卜叶，做出的清明果也一样很美味。

外公因病去世后，外婆每年清明都会做好清明果，然后对着相片里的外公说：“老头子，吃吧，吃了就能回家乡啦。”后来外婆病倒了，临终嘱托母亲把他们送回江南老家，了却他们半生的思乡情。

此后我也学着外婆的样子做清明果，却觉得怎么都不如外婆做得味道香美。我突然明白，同样的东西，不同的人做出来就有不同的味道，而外婆的清明果里有着淡淡乡愁的滋味。

人世间总有一种味道穿越时光，任岁月荏苒仍在舌尖荡漾；总有一种思念走过岁月，仍停留在记忆深处某个角落不肯稍离；而我们在回味那些味道、想起那些人的时候，心便会变得柔软和无比温暖。

此时的江南想必浆麦草又已郁郁葱葱，我不禁又想起了外婆碧绿清香的清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