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谈木心》新书发布会现场
□ 本报记者 钟玲 文/图
诗人、画家、文学家,拥有传奇人生的木心对于中国文坛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爱他的人对他奉若神明,称他是被遗忘的大师,而不爱他的人又对他不以为然,说他不过是一个被高估了的“文学大师”。但斯人已逝,关于木心其人,我们也只能从其友人的口中,从他的作品中得知一二。
由木心讲述、陈丹青笔录的《文学回忆录》出版两年之后,《木心谈木心》也于近日出版发行。 8月8日下午两点,在名为“谈木心”的新书发布会现场,容纳700余人的首都图书馆首图剧场内座无虚席,就连旁边的过道上都站满了人,还有许多慕名而来未能入场的人一直徘徊在门外。当陈丹青、陇菲、童明、梁文道四个人一起出现在台上时,原本鸦雀无声的剧场里瞬间掌声雷动。随后,与木心颇有渊源的他们和读者们分享了他们记忆中的木心,他们眼中的木心作品。
陈丹青:
这是“木心私房话里的私房话”
“如果说《文学回忆录》是木心的私房话,那《木心谈木心》就是‘木心私房话里的私房话’。”对于这本新书,陈丹青如是说。
作为木心的“学生”,陈丹青一直不遗余力地推广木心的作品。在木心去世后,2013年年初,陈丹青根据听课笔记出版了《文学回忆录》。那是1989年,木心在纽约开设“世界文学史”课程,陈丹青和几位“同学”一起听了整整5年,留下了厚厚的五本笔记。不过,在出版《文学回忆录》时,陈丹青删除了其中九堂课的内容。
“那九堂课,是经过我们将近4年的请求,才有的结果。”陈丹青回忆说,“最初让木心谈他自己的作品,木心是不肯的,当时就拒绝了。与他熟悉之后,他才同意。”
于是,在1993年3月7日至9月11日,木心在九堂课的半数时间,讲述了自己的文学作品,内容涉及《塔下读书处》《九月初九》《明天不散步了》《哥伦比亚的倒影》等14篇作品。
对于当初为何要删除这部分内容?陈丹青坦言那时他有双重压力,一是来自木心的压力,因为木心非常珍视他的私房话,谈论他自己作品的就是私房话里的私房话。另一个压力来自外界,陈丹青说,2006年木心的作品开始在国内出版后,既遇到了热心的读者,也遇到了一些人的冷漠。“如果是针对我,不要紧,可是针对的是木心,所以我会更加慎重,于是我拿掉了那些内容。”
可在这两年里,陈丹青不断地被木心的读者们打动,于是有了公开这些“私房话里的私房话”的念头,陈丹青说“木心延宕四年方始谈论自己,如今,我静观三载才公布他的夫子自道,算是对《文学回忆录》的补遗。”
童明:
“木心的文字有一种低声吟唱的力量”
“木心是非常渴望读者却从不肯在公众场合露面的人,如果木心先生活着,知道有今天的盛况,晚上给他打一个电话,他会高兴死了。”接过话筒,木心的好友童明说道。
童明是木心作品的研究者和第一位英译者,他与木心相识于1984年的纽约。回忆起当年的初见,他说:“第一次见面,我们彼此都很拘谨,没有谈论很多。回去后再看木心的书,阅读到文字的美,我很激动。于是第二次见面,我对他说,‘木心先生,读了你的书,觉得我们是一家人,想和你聊聊家常话’。他问我,那你说说家里有什么人?’我说,家里有尼采、陀斯妥耶夫斯基、福楼拜。”
童明说,大概从那一刻开始,一直到木心去世,他们就没停止过有关文学的交谈,常常一通电话就是两三个小时。
但在童明的记忆里,木心却从不肯谈自己。他回忆,在翻译木心的小说集《空房》期间,曾好几次请木心详细地写下简历,结果几个星期过去,木心都没写,“他说这跟写检查一样,他不肯写。”所以,对于《木心谈木心》一书,童明认为光是书名就很有意思,“因为木心是从来不肯谈木心的,能看到他谈自己,这实在太难得了,木心也曾经想过写自己的传记,但一直未曾动笔。”
谈到木心的作品,童明说,木心的作品是经过时间、历史、生活历练的,就像蒸馏多少次以后的酒,看起来透明无色,实际非常浓烈。木心的文字不仅仅是词法、句法美,还有章法,章法之外还有剑法,剑法之外还有兵法。但在行文时,木心反对华丽、滥情、炫耀。
在童明看来,所谓现代世界是一个审美力削弱的时代,文学是靠着那些粗俗、暴力的刺激才进入兴奋状态的,“木心特别警惕这件事,所以他的文字追求的是素,但是却具有一种低声吟唱的力量。”
陇菲:
“这是认识木心的另一扇窗口”
文化学家、音乐学家陇菲说,《木心谈木心》是一部很特别的作品,它本是师徒之间的私相授受,是木心以自己的“演奏”、诠释,展示他深湛的文学内功。按照陈丹青的形容,它是“私房话里的私房话”,而私房话的公开,便增加了一个新的维度,那是读者的维度,公众的维度。所以,《木心谈木心》就是了解木心艺术的另外一个窗口。
陇菲认为,《文学回忆录》是教学生如何读书,《木心谈木心》则是教学生如何写作,是“要把金针度与人”。“人生、政治、文学、艺术,既有舞台,也有后台,《木心谈木心》就是木心的‘后台’,显豁的是木心自救救人、自爱爱人的赤子之心。”
梁文道:
“我只是木心的一个读者”
而主持人梁文道,则说自己是这几个人当中最没有资格谈论木心的人,因为他只是一个读者,不过也为木心的文字写过小文。他回忆起第一次读木心作品的情景:“那是在台湾的一个书店,翻到木心的书,看着看着就不想走了。那天正好有朋友跟我一起去逛书店,我马上问他这是台湾人吗?他说不是。他问我,木心不是大陆人吗?我说不是吧,没听过。我相信大多数读者第一次接触他都有这种感觉,看木心的文字,你搞不清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说到《木心谈木心》,梁文道说:“假如《文学回忆录》是武侠小说里的《九阴真经》,你没有内力就用不出来,那《木心谈木心》就是‘九阴白骨爪’,它一段一段地告诉你为什么要这样写。这背后支撑的是他《文学回忆录》里所蕴含的整套美学和文学价值。”
或熟悉,或相知,或陌生,或慕名,他们眼中的木心既是幽默的,也是谨慎的,有他“神”的一面,也有“人”的一面,但他们对于木心作品的印象却都是一致的,那就是“美”。
在发布会进行过程中,剧场里始终如一的“安静”,读者们除了聚精会神地听他们谈木心、聊过往,就是在他们讲到精彩处回报以掌声。
即将结束时,陈丹青说他筹划的木心美术馆将于11月15日开放,还会举办三个展览,一是木心的老师林风眠先生的展览;二是新约和旧约展览(因《圣经》影响了木心的写作);三是对木心有影响的尼采的展览。
让更多的人了解木心,这是陈丹青一直在努力做的事。这次与之同行的童明、陇菲、梁文道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