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在村民的流动中嬗变

□ 田志达

我的家乡是豫东北一个普通的村庄，位于两个地级市的交界地带，从十年前开始，随着人口的流动，外出谋生计的后生们将都市生活中的新鲜元素带回到了传统、封闭的乡村，不断刺激着乡村生活的脉搏。

社交网络由封闭走向开放

堂弟的新娘家乡在安徽省合肥市，十年前堂弟外出打工时认识了她，在一起打工的岁月里两人培养了深厚的感情，如今都在杭州工作。随着村里越来越多的青年人、中年人外出务工，青年人的择偶范围也相应扩大了，有些人在打工的地方成家定居，有些已婚或已经订婚的青年人长期在外务工，认识新的心仪对象，回乡便会离婚或解除婚约。农村人口逐渐向城镇迁移，由于距离的增加，外迁人口与本家族的其他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感情沟通少了，传统的家族规矩对年轻人的约束力也逐渐减弱，农村人际关系产生疏离化和碎片化倾向。

虽然年轻人长年在外奔波，彼此很少见面，但是经常通过互联网聊天互动，在同一个城市打工的同乡也会不定时地聚一聚，一旦谁遇到了困难，其他人都会积极地提供帮助。老乡之间的情意源起于对故乡共同的记忆和情感，老家的亲戚关系在遥远的他方依然有着不轻的分量，毕竟生活圈子的很多重要环节脱离不开村庄。

在传统乡村社会，联系人们之间的纽带一般是地缘关系、血缘关系和婚姻关系。在封闭性较强的乡村社会内，村民之间长时间地相处使彼此形成一种刻板印象式的认知，这种情况造成乡村社会人际关系的固化。随着农民外出务工的流动量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作为现代农民群体主体的“80后”“90后”的社交网络，逐渐从乡村社会内部向外部延展，这反过来更加刺激了乡村社会的主要劳动力向外界流动，农民的社交网络不再是一种村落内和邻近村落之间的封闭状态。

投资意识和投资能力增加

随着农村的劳动力流向城市的第二第三产业，农村家庭的收入水平获得一定的提升，乡村俨然已经成为一个新的财富聚集区。所谓的财富聚集区指的是包括劳动力、货币、土地等各项经济资源在内的资源聚集区，这些资源有待进行良性整合。经常听到一些挣了很多钱的年轻人说：“我现在很有钱，但是我不知道干什么，不知道做什么投资？”“你说的那个创业项目投资太小，赚的钱少，我看不上”。

在我们这个村庄，土地流转已经是非常普遍的现象，也是村民的一项重要经济投资，不过，存在这样一种现象，关于土地流转的价格、时限、权利义务等方面的内容，土地流转双方基本上都是口头约定，并非通过签订法定合同等方式来确立详细、明确的经济交易关系。有这样一个案例，A原本和B口头约定把自家的7亩地租赁给B耕种3年，但是第二年就发现村里耕地的出租价格普遍上升了，A就想把那7亩地租给出价更高的C，于是A就对B谎称自己又想耕种那7亩地了，硬生生地中止了约定，最后就损害了A自己的名声，又给B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在我看来，这一方面是因为村里的家族关系、村落文化对个人行为的约束力弱化，同时现代理性思维并没有完全主导人们的行为逻辑，于是功利主义便成了权衡个人利弊得失的首要动机。

老家村庄的例子说明，眼下农民已经具有了经济投资的意识和一定的经济投资能力，但是个人的投资行为还需要得到科学地引导和法律的规范、制约。

思想观念在与时俱进

乡村流动着的不只是人口、财富，思想观念也在经历着潜移默化的变动。相比于十年前，务工人员在城乡之间的频繁流动，给停滞多年的乡村文化观念带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刺激。

记得小时候街坊邻居在茶余饭后聊天的内容多是一些村里发生的事，比如谁家和谁家吵架了，谁家的老人生病了；现如今村民更多的是聊一些电视新闻中的大事件，比如中央的反腐举措。婚姻方面，奉子成婚在农村已经见怪不怪了，房子、车子、存款也成为农村男孩找到媳妇儿的必备条件，几乎都是西式婚礼的形式，不过其中还保留着中国传统婚礼仪式的一些元素。

但是，他们的思想观念的转变也有负面的情况，比如，对赌博的态度从谨慎到热衷的人越来越多，过年喜欢请歌舞团表演一些低俗节目等等，这些都不利于乡村文明的良性发展。

通过调研，笔者认为，面对变化中的乡村，新一代的农民需要新的思想观念和新的科学技术来武装头脑。作为农村建设的中坚力量，青年人不应该迷醉于后现代元素构造的花花世界，而应该放下随波逐流甚至放荡不羁的姿态，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敦厚朴实、关怀社会之心，平心静气地去观察平凡的生活，认识变化中的世界, 脚踏实地地面向未来。

变化的乡村，流动的人，不知道将来留守村庄的会是怎样一个群体，他们的生活姿态、价值观念，将决定乡村的未来。

（作者为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