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东子
作家最看重的是什么?灵感。所谓一旦有灵感,就文思泉涌,什么都挡不住,那支笔想停下来都难,自然会写出鸿篇巨制。不过女作家奥康纳不这么看,她曾经自嘲说,我要是等灵感,现在还在等,一个字也写不成。奥康纳的写作日程是非常严谨的,每天天蒙蒙亮就起床,先写三小时,然后再做别的事。
这样的安排日复一日,如就餐一般准点,从未改变过。整个50年代,奥康纳都住在佐治亚州一个偏远的小村庄,书房有个窗子,窗外是一片树林,她每天早上都会坐在窗前,一边写作,一边望着那片树林沉思。
一个严守作息时间的女作家,写出的作品自然也是严丝合缝,奥康纳笔下的人物,确实个个灵魂精致,要么是清教徒,要么在宗教礼法中苦苦挣扎。同样喜欢开阔视野的还有大师马克·吐温,大师的小姨子特别崇拜他,特地在自家庄园的一个山包上,为他盖了一间创作室,每当夏日来临,老马就来这儿住上一段日子。
他这样描述这间屋子:“这房子是八角形,有八面墙,每面墙都有一扇敞开的窗户,孤零零地耸立在山头上,可以俯瞰村庄、城镇和远方的青山,真是个惬意的小窝。”
萧伯纳对日光极其迷恋,50岁以后,他在后院盖了一间小木屋,用作创作室。这木屋是可以转动的,他坐在里面写作,不时转一下屋子,这样日光从窗户照进来,总是可以保持同样的角度。
奥康纳、马克·吐温和萧伯纳喜欢面对窗口寻找灵感,更多的作家则恰恰相反,认为逼仄狭小的空间更能聚思凝神,更适合冥想。斯坦贝克居住纽约期间,为了逃避曼哈顿的喧嚣,找了个地下室躲进去,他写道:“这儿没窗户,看不见邮差和垃圾车,很舒服。”他在地下室里完成了小说《伊甸园以东》。
黑人女作家玛雅·安吉罗有代表作《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存世,她性格外向,做过舞女和酒吧歌手,有着火一般的热情,但对于写作条件极其挑剔,总要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每到一家酒店下榻,她都要专门订一间房用来写作,要求把墙上的挂饰全部取掉,“她的房间里只有圣经、字典、一本《罗热分类词典》、一只烟灰缸和一瓶雪莉酒。”一位访客回忆说。
爱伦·坡更诡异,他喜欢深更半夜放下窗帘,点亮一盏灯,写作鬼故事,有时这样还觉得不够惊悚,索性再往肩头搁一只黑猫。坡的这种爱好深深影响了英国大画家席格,席格到伦敦后租地方做画室,总要找地下室,觉得在地下室里作画,才能画出阴郁美。
还有更极端的呢,英国贵族女诗人西特维尔,每次动笔写作前,要到一口敞开的棺材里躺上一阵子,思索生与死,同时也想好一天的工作安排。这些不喜欢窗口的作家,倒也不是害怕光明,他们的内心有一个更大的窗口,习惯于孤独沉思,沉浸于灵魂窗口外的风景,心中充满安详与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