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等到老伴儿的音信

□ 本报记者 姚鹏

“出来玩一趟，把老伴儿弄丢了，我一定要等到她的音信。”在湖北监利县的一处宾馆里，58岁的老吴满脸倦容，说起那个风雨交加的惊魂之夜，这位北方汉子依然无法平静。

老吴是天津人，和船上多数游客一样，他和57岁的老伴儿以及街坊邻居共8人选择了上海协和旅行社。在南京登上“东方之星”后，住在四层的一等舱里。

“那天晚上风大雨大，服务员在走廊里提醒大家关窗子。”老吴回忆，“船晃了两下，就开始倾斜，这时服务员大概还没走到吧台，从她开始喊关窗户起也就过去两分钟。”

船身倾斜后，桌上的杯子随之翻倒，老吴本能地起身去扶，但手还没伸出去，杯子就滚到了地上，接着床和柜子开始往门口滑，老伴儿随后也滑出去了，被家具卡住。老吴去拉她，老伴儿让他先撒手，把床挪开。这时船舱已整个翻倒过来并开始进水，由于地板变成了天花板，地毯掉下来盖到老吴头上，老吴刚把地毯拿开，便被水的浮力托到靠近窗户的位置，这时他仍想着去救老伴儿，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前后也就一分钟。然后一个浪把我从窗口推了出去，等我浮上水面，看到的已是船底。”老吴说。

倒扣过来的轮船不停地冒出气泡，老吴四下看了一下，发现附近还有几个逃出来的人。他开始寻思该往哪里游，借着闪电的亮光，他看到了江岸。“船的另一边是岸，大概离我一百多米吧。”

老吴冲其他几个人喊：游吧，我看准了！然后就下了水，他看到其他几人也下水了，但游了一段时间就都不见了。

江中水流湍急，好在老吴水性不错，他扯下睡衣，系在腰上，游了十几分钟才到岸边，上岸时已经精疲力竭。

上岸后，四周漆黑一片，老吴只记得脚下踩的是石头地，有的地方还盖了一层铁丝网。他找到一条排水沟，顺沟走了半小时，看到一条船的灯光。那条船停在水中间，离岸大概十多米，便上前求救。

“我喊，有人吗？他们要来帮我。我说，先别管我，先报警，一船人在那儿扣着呢！”老吴说。

接警赶来的是当地海事部门的搜救船，赶到出事地点后，当时就救上两位落水者，随后又接上老吴。第二天，家人闻讯后，立即从天津赶到监利。

与牵挂着老伴儿的老吴相比，独自出来旅游的老胡要幸运一些。老胡不谙水性，事发当时，完全凭着运气逃生并获救。

56岁的老胡至今单身，是上海一家国营无线电厂的老职工，由于单位和家里都没什么事，便打算报团出来转转。28号登上了“东方之星”号。

在船上，老胡住的是一层，一个舱里六个人。事发当晚，为了应对暴雨前的闷热，船舱里空调开得很足，老胡觉得不习惯，便想去顶层甲板走走。上楼时，他路过三楼麻将室，就停下看了一会儿。

“当时雨突然下得很大，从窗户里飘进来。我就继续看打麻将，看了五六分钟。”老胡说，这时，船晃了几下，然后麻将桌轰然倒下，打麻将的人也纷纷滑了出去，他反应很快，立即向门外冲去，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已在水里了。

“到处都是水。这时巧了，前面漂来两个救生圈，我就使劲抱住，我又不会水，救生圈丢了就没命了！”老胡说。

翻船造成的大浪涌了好几下，慢慢平静下来。江面上雨还是很大，四周漆黑一片。这时，有个人游到了老胡旁边，老胡便分了他一个救生圈。事后，老胡才知道，这位难友是镇江人，60多岁。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有一条渔船模样的小船过来，他们两人用尽全力叫救命。“他们听见了，用灯照了几下，但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又开走了。”

过了快两个小时，突然有一艘闪着警灯的船朝老胡的方向开过来。老胡觉得这个闪灯的船应该是水上公安，肯定会救自己。就和同伴大声呼救，果然，那条船开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们听到了，你们节约体力！”船上的人喊道，随后，船上放下吊索，把他们两个人救了上去。

“上船后才知道，正是刚才路过的渔船打电话通知他们来救人的。现在想，他们做得对，渔船没有救生设备，贸然来救，救不了我们，他们也有危险。”老胡说。

老胡和同伴被带进了船上的一个房间，船员给他们倒了茶，又问他们有没有受伤。“我没有受伤，就是腿肿了，脚也肿了，泡得时间长嘛。”

大概十分钟过后，又有一位落水者被救上了船。再过了20分钟左右，房间进来了四个人，身上全是血。老胡听说，他们是“东方之星”的船长和水手。

老胡被送上岸时已是6月2日凌晨1点多，上岸的地点在哪里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是监利的码头，离城区不远。他们上岸后，那条船又开走了，大概接到命令救其他人去了。事后，老胡得知，那条船属于当地海事局。

“感谢他们，如果他们再晚来一个小时，我可能就没救了。在水里泡了四个小时，水里又冷，心里又慌，身体麻得救生圈都拿不住。事情结束后，我想给救我的人送面锦旗。”老胡说，自己已经和家里联系上了，但没有要家人过来，父母都已经80多岁了，哥哥姐姐也都忙。

“活下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政府也妥善照顾我们了，能不麻烦政府就不麻烦政府。”老胡感叹：在上海老听人说长江三峡好看，一直想来。如果没有这个事情，这次本来是一趟很愉快的旅行。

“以后如果有机会，我想我还是会来一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