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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22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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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妇女报美·什刹海 想念,在桂花飘香的季节 镌刻在纸上的回忆 那年我想去远行 心心相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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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在桂花飘香的季节

在漫天飘香的季节里想娘,在想娘的过程中辨析这漫天的芬芳。不知不觉中,自己也似乎变成了一粒小小的花,与身边的世界融为一体。

■ 刘放

前几天,家族微信群中姐姐发话,说隔日是母亲八十诞辰,她回故乡祖坟山给母亲烧纸,带去大家的缅怀。于是天南地北的兄弟姐妹,都发双手合十的表情图。我一眼看去,感觉这有些像母亲坟茔前的地上长出的单叶草,风拂过,草们弯腰感谢大地母亲。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才突然闻到了窗外飘进的桂花香。哦,又是天地飘香的季节了,我娘又在这一刻来到了我的身边吧?

我母亲出生在桂花飘香的时节,我没有见过面的外公外婆,给他们的长女取名“桂芳”。这是一个中国老百姓孩子常见的名字,带着记录彼时物候的客观现象,带有很大的偶然性。20年后,这个女孩成了年轻的母亲,先是生下我姐,随后,我和我的弟弟妹妹鱼贯出世。这样,母亲的名讳就成了我们做儿女的必然,仿若诸多小溪同一源。天下母亲无数,唯有这一个才是我们走遍天涯迷失不了的牵记。

我的童年是与祖母一起在湖北乡下度过的,童年的亲情天庭中处处闪耀的都是祖母的慈祥,几乎容不下插针的空隙。祖母撇下我后,孤雁迫不得已融入从江西归来的父母襟前。两年初中后,尽管我的成绩不错,但家庭成分决定了上高中完全是非分之想。看着母亲焦虑我还不屑地咕哝,大不了回乡好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日子也是人过的,与读了两年高中回家种庄稼没啥区别。她叹气说,你小牛犊肩膀还嫩,勒上轭头就取不下了,会早早压弯脊梁的啊。那时还没有恢复高考,母亲其实是想我能暂时躲两年农活劳累,长长身子骨。

从这以后,每次看到本村或外村的牛,我都能从它们温情无奈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影像。从它们忍受鞭影呵斥埋头拉犁的情状,想象它们的父母和孩子如何看它们,不知不觉形成了我多愁悲悯的性格。

托远嫁山区的姑姑福,我终于在秋季开学一多月后,曲折迂回到山区的一所“戴帽子”初中读一个高中班。记得初进课堂时正上数学课,是函数中的抛物线,我听不懂,看黑板上画着的抛物线,联想到了苞谷根部的圆弧状,竟理解成“苞谷线”。还是看到老师在黑板上写的板书,方明白过来。当时正如眼下季节,从窗口飘进桂花芬芳,还隐隐有一声小牛的哞哞叫唤,让我油然感念到生活的美好,还有母爱的甘美。

这所名为殷祖的中学,离我的家乡有大半天的步行路程。平时上课,我与几名同学在校办砖厂半间空屋睡地铺,自己带米在学校食堂的大炉子上蒸饭,周六回家,周日返校,来回都是走路。那是个奇寒的周日冬晨,我背了一周口粮——一大袋苕出得门来,见一夜不停的大雪已让积雪没过脚脖子,而疯狂覆盖的大雪仍没有丝毫收敛的迹象。母亲追出门,给我打开一把竹骨的油布伞,又塞给我两角钱,说苕太重了,让我到两里路外的“马叫”街搭班车。

到“马叫”后,我倒是听话的,没想节省这两角钱,乖乖等车。但久久不见车影,伞上的积雪越来越重,肩上的苕袋也感觉越来越重。渐渐地,我感觉寒意蚂蚁一样从我的两腿往上爬,爬,爬上后背心,一连串寒战后,心也一点点开始发痛。临近中午感觉已有些迟钝,有些麻木,这时,母亲一头一身的白雪赶到我身边,将我肩膀的苕袋接过去背上,拉着我回家。原来,她在家一阵阵心慌,感觉到了我没有坐上去往殷祖的班车,就顶着大雪赶到“马叫”来。果然是母子连心!

回家吃饱热饭菜,心也不痛了,母亲又背着苕袋子送我等车。搭上车后,从窗外看到雪花飞舞中的她,我头一回为祖母以外的人流下了眼泪。

也因为“搭上车”读了高中,才不影响后来的高考,也才有了高中教师的饭碗。但我执意改行,要到大西北端新闻记者饭碗,不惜与一家人吵翻,最后,一家人都不屑于与我说话。

是姑姑儿子送我到长途汽车站。上车后,他隔窗对我说,我的背包中有几十斤全国粮票。我问,你放的?他摇头,说,你妈昨夜偷偷放的,边放边哭,怕西北没有米吃。她还怕你独自远行,分不清好歹,所以哭。

车开动后,我伸手摸背包,鼻子阵阵发酸,双手捂面埋头。这是我又一次为她流泪。

玉门关工作了四年半后,一个机缘,进了“人间天堂”的苏州,并且一晃至今三十年。期间,母亲退休后,从湖北到江苏常州寻亲,寻找她母亲的坟茔,也到我工作的城市,与我们一同生活过好几个时间段。尤其是我儿子出生,她来伺候我妻子坐月子,竟让我完全将她与我的祖母叠合了。她对孙子极其疼爱,在小家伙上学渐懂事后,她会给孙子讲我当年求学的艰难和不畏难,树立我的威信。母亲读书不多,但很会开导人,儿子不大听我的话,奶奶的话他倒是言听计从。

与我们一起生活的日子里,母亲总是一大早就出去买菜,晚上我下班回家,她会与我讲她的见闻,讲现在生活的美好。生活中遇到不快,她总是宽容对待;而遇到好的事情,她则会一次一次地对她周围的人讲,让好事不断发酵。她对我说,记者写文章,就应该让人读了开心,读者心情好了,生活就有劲头有奔头,身体也会好起来。

一天晚上,她满面开心地对我说,不错不错,你在苏州还有点名气。我如坠五里云雾,不知她这个话从何说起。原来,她买菜遇到一个老太,两人聊起来,她将我的名片给那个老太看,碰巧老太读老年大学,听过我讲的写作课,自然对我来一番赞美。但这个怎么能当真呢?母亲不依,说她在向警察问路时,也将我的名片给那警察看,那警察还向她敬礼,连夸她儿子不错。这就更让我哭笑不得了。我说老娘啊,人家警察是善解人意,其实他可能根本就没有看过你儿子的一篇文章。母亲不急不恼, 望着我笑,问,没看过你一篇文章?可他能说出你三本书的书名来!我一惊,感觉这真的有些麦芒碰巧掉进针眼里了,或者说是苏州太小,她刚巧遇到了我的一个警界文友。但从中,我明白了老母是多么看重她儿子的社会价值,多么看重她儿子能够得到人们的认可。她不懂那些深奥玄幻的哲学命题,她只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就好。就像她的名字中的这种花,不但能给大自然的空气来一次共同提优,这秋来遍及天涯海角的米粒碎花,还能入食入药,能让勤劳的蜜蜂从中酿出香甜的蜜。

这之前,我每出一本新书,都会在祖母的坟前焚化给祖母看。之后,我想每次也在母亲的坟前焚化一本。

在漫天飘香的季节里想娘,在想娘的过程中辨析这漫天的芬芳。不知不觉中,自己也似乎变成了一粒小小的花,与身边的世界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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