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邻

■ 冉学鸿

论才女，明朝冯小青常被提及，有别之处是他人首论的是才情，到她这儿则多叹惋其遭际。冯小青凄怨一生，惹后世名流韵士纷纷吊挽，怜其才情，伤其命薄，认为千百年来才女怨女未有一人如其者。

冯小青本广陵世家女，最初时所往之家，都是名闺宦室，所以能工习诗词，妙解音律。江都故佳丽地，每当诸闺秀云集之时，冯小青皆能随机酬答，出人意表，因此人人喜爱，唯恐小青不肯少留。身在富贵中的冯小青，素闲仪范，风情逸绝，绰约自好，一切出其天性。悲苦是自家道变故而始，小姐落难，又所托非人，这段遭遇在张岱笔下落墨极简，只讲其长好读书，解音律，善弈棋，误落武林富人为小妇。而大妇奇妒，凌逼万状，以至于冯小青死后，还要追来将其诗书焚后方足以泄愤。

冯小青凄怨成疾，死时年仅十八。离世前所居孤山别墅，不远处即林和靖故址，梅畦竹径，耳目清逸，也契合当时孤清心境，其曾诗寄幽怨：“ 春衫血泪点轻纱，吹入林逋处士家。岭上梅花三百树，一时应变杜鹃花。”幸逢高邻，算是人生最后一丝慰藉。前几年赴杭培训，曾探访冯小青墓，西湖边几番寻迹，手机所引处皆是林逋处士的放鹤亭。几番打问，才在不远一处角落看到冯小青墓址及柳亚子题石，止不过盈尺，比起不远处苏小小的三尺之冢，亦过于寒酸。这感觉后来在张恨水巜湖山怀旧录》里得到印证，张氏文曰：墓地最清幽动人者，莫如小青坟，坟在孤山南角水榭之滨，梅柳周环，浓荫四覆，小亭一角，仅可容人，伏于墓上。由林和靖墓至此，草深覆径，人迹罕到。读毕身同此感，想必墓迹由来如此。

关于此坟冢，张恨水写湖心亭壁上亦有前人题句：古梅老鹤尽堪愁，郁郁佳城枕习流。分得林花三尺土，美人名士各千秋。诗虽写如此，但美人如何能与这位高邻相比，生前只十八载，多少事尚未开始，就连身后地也依旧透出一份寒怆，像极了她短短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