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建空间中连续性的独特形式

置身于其作品中的莱利

伦敦海沃德美术馆莱利回顾展现场

熟悉艺术史的人都知道，《空间中连续性的独特形式》是意大利未来主义的代表人物翁贝托·波丘尼于1913年创作的一件雕塑，但我在思考为这篇有关英国艺术家布里奇特·路易丝·莱利（Bridget Louise Riley，生于1931年）的文章命名时，却觉得它正可以概括莱利长此以来在二维空间中所做的实验。事实上，莱利的确曾受到波丘尼的启发，并由这件作品中的曲线获得灵感，创作了《无题（片段2/10）》（1965）。然而，对比这两件作品，我们便会发现，波丘尼强调的是运动和速度，莱利的关注点则是利用曲线的特殊排列形成的视错觉幻象。

现年89岁的莱利成名于20世纪60年代，50多年来，一直被视为“欧普艺术”女王，她以巧妙的方式将线条或几何形的形状和色彩组合在一起，利用光学原理形成律动感，亦即视觉上的错觉，她的那些泛着微光、起伏、颤动或扭曲的黑白格纹、圆点，三角、漩涡状曲线和彩色条纹画，就像是用带电的材料制作而成，使画面整体产生一种正在移动的视觉效果，并且随着观众视角的不同而不断飘摇变换。

事实上，从1960年代初开始，莱利就只负责完成图案的初始设计，然后由助手们在她的指导下非常精确地绘制成最后的作品。但与许多年轻的当代艺术家不同的是，莱利并不是不会画画，她曾接受过正规的艺术学院教育，先后就读于金史密斯学院和英国皇家艺术学院，了解传统绘画的所有技巧。毕业后，她一边在一些艺术院校开设课程，一边在智威汤逊广告公司做兼职设计。1959年，莱利见到了新印象主义创始人修拉作于1886年至1887年的《库尔布瓦桥》，她花了两年时间临摹和放大这幅作品，以学习修拉的绘画技巧和他对互补色的使用。这种使用色点来解构和检验色彩的“点彩”主义方法，对莱利走向现代主义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正是在这段时间，莱利开始寻求自己作为艺术家的独特道路。莱利从1961年开始专注于光效应风格的绘画创作，一开始完全用黑白两色，偶尔也加入灰色，这些按照她的独特节奏编排的黑白条纹或几何形图案，在构图过程中相互叠加或相互抵消，形成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韵律。1962年，莱利在伦敦一号画廊举办了首次个人展览，立即获得了评论家的关注。1965年，策展人威廉·塞茨邀请她参加了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的名为“响应之眼”的展览，其作品《流》（1964）被印在了展览目录的封面上。她的画作迅速被时尚界所利用，当她望着纽约商店的橱窗中以自己作品的图案制成的各类时装时，深为自己的艺术被商业化和庸俗化而震惊，于是在画家巴尼特·纽曼的私人律师帮助下，开始起诉某些侵权行为。1968年，莱利代表英国参加了威尼斯双年展并获奖，她是第一位获得国际绘画奖的英国当代画家，也是获此奖项的第一位女性艺术家。她因此成了国际艺术界的明星。

1967年，莱利开始使用色彩来获得新的光学效果，她通过并置互补的纯色线条来提升各种颜色的感知亮度。在1970年代初期进行了一次大型回顾展之后，莱利开始了广泛的旅行。她从埃及和印度等国家的传统装饰中汲取灵感，开始了对色彩和对比度的探索。在1980年代后期，她开始以更多地引入彩色对角线形式来制作她称之为“菱形”的绘画。她后来还为一些著名博物馆和公共机构创作了临时或永久性壁画。作为策展人，莱利还策划了一系列重要展览。随着1980年代新表现主义的兴起，莱利的作品曾一度陷入沉寂。1999年，伦敦蛇形画廊推出了她的早期绘画，重新激发了人们对光学实验的兴趣。进入新世纪后，世界各地的著名艺术机构纷纷为她举办大型回顾展，在重新引起关注的同时，也因其后期作品偏于装饰性而失去了前卫性受到质疑与批评。

也许，走下坡路是成功后的艺术家不可逃避的宿命，因为所有人都不可能始终保持个人创作的巅峰状态，并且所有的创新都会有“过气”的时候。莱利这种深具理性精神的感性抽象也是如此。但不管怎么说，她所开拓的这种独特的创作体系，曾扩大了绘画的可能性，并改变了人们对艺术的思考和观察方式。这也是她得以在现代艺术史上立足的根本原因。

主持人：李黎阳（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