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拙

■ 冉学鸿

宋徽宗第五子肃王赵枢和沈元用一起出使金国，寄住燕山愍忠寺。闲时游览寺院，偶见一唐人碑，文辞优美，凡三千余言。沈元用素强记，即一再朗诵。肃王不视，且听且行，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元用归来，想炫耀才能，就取纸默写碑文，不能记则为空缺，仅缺十四字。沈书毕，肃王看了看，即取笔尽补其缺，并无遗漏。还将元用四五处谬误予以修正，改完后即置笔放他语，一丝骄色也没有。沈元用遂骇服。

明人陈几亭曾说君子有两耻：一是夸耀己长，二是掩饰已短；又谈君子有二恶：一是嫉人之所能，二是彰人之所不能。以此看沈元用矜其敏不成，显然是不谙谦逊处世之道了。论及藏拙，唐人刘餗《隋唐嘉话》记有南朝诗人徐陵聘于齐，时北齐史学家魏收文学为北朝之秀，曾收录其文集送与徐陵，希望借其重名传之江左。而徐陵归途却投之于江中，其从者不解相问，徐陵便回道：“吾为魏公藏拙。” 徐陵时与庾信齐名，也堪称“一代文宗”，之所以有此举，实因被久拘北地而对北齐及魏收之不屑，乃文人风骨使然。

和魏收一样悲催的还有个唐朝诗人崔信明，此公亦自矜其文。不巧遇见另一位骜倨忤物的诗人郑世翼，谓之曰：“闻君有‘枫落吴江冷’之句，愿见其余。”崔欣然送上旧作。郑看都没看完，一句所见不逮所闻，便投卷于水中，引舟而去。其实所谓藏拙更像是理学家的处世之道，真正的文人们又怎能藏得住性情，所以关键是看你遇到谁了不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