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唯有母亲才能温暖世间

■ 王法艇

我是怎样在六月来到世间

石榴艳争，灰土安静树下

我是怎样的娇贵

你把我放在台子寺的菩萨面前

虔诚流淌着祝词

我是怎样的成长

把你拆洗的衣服，穿得又瘦又小

我是怎样的顽歹

让你在学堂的大门上揪住并流泪痛打

母亲，当秋天来临

大地傲慢得无理

我是怎样可怜巴巴地坐在门槛

等你和快乐归来

最细小的露水，都任意抬高我的孤独

我是怎样在黎明时被你叫醒读书

我是怎样在你的期待中拼命奔跑

母亲，我的快乐就是你的快乐

我的懒散就是你的叹息

母亲，只要你在我的身边

我那么严重的哮喘

被你的秘方和一只大白公鸡就治愈了

——你是那么的神奇

因为你，那么要命的麻疹

都没能降服我在雪地吃咸馍的欢乐阿

——你是那样的坚韧

离开你后，母亲

我的世界满是冰凌和遥远

我没有你的爱和劳碌

坐在了无傍依的空中，月光如同沼泽

时光寂寥，沉入漉尘

纤草倒伏在现实的空旷处

我几乎看不见你的背影

我想在冬天来临前收拾行李

母亲，我唯有这样想象

你在哪里菩萨就在哪里

佛龛的香火都是我绵绵的念想

我还没有能力深爱

填补草芥对世界的想象力

石榴花是六月的吉祥

母亲，你是所有岁月的吉祥

四十五年前的六月初十

一个清晨，你把我小心领到世间

从此风吹雨打

石头一样顽强，葛藤一样坚韧

冬天真的来了，母亲

在我穿上毛衣的那一刻

一根四平针线头探了出来

在我系上鞋带的那一刻

扭伤的脚踝总会疼痛地喊你

在我蜗居冷暖的世间深处

只有你能听见我委屈的抽泣啊

如果风大了，我想给你围上围巾

如果闪电不够明亮，回家的路过于漫长

我就想和雷声一起燃烧

我就想和泥土浑为一体

趁月光还能阅读你的爱

趁你还能听清我的问候

母亲，我要细数你的白发和皱纹

雪花飘落，我要为你幻化成碗底的太阳

那是你曾经奉献的全部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