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人为啥愿意多生娃

2018年9月20日普京现身欧亚妇女论坛现场。他表示，俄罗斯将继续百分之百保障学前儿童入园率，以保障妇女在生产后能够尽快回归工作岗位。 （来源：俄罗斯总统网）

2018年3月8日，国际三八妇女节期间，俄罗斯警察在街头为妇女祝贺节日。（来源：央视截图）

● 四成俄罗斯公民认为每个家庭应该拥有3个孩子，四成俄罗斯公民认为每个家庭应该拥有2个孩子。

● 俄罗斯专家认为，多子女成为时尚与国家在鼓励生育方面的宣传倡导和母子保障领域的政策支持相关。

● 俄罗斯政府与生育相关的物质补贴和基础设施建设为妇女生育子女提供了一定的现实保障，且这些保障一方面力图给予家庭，尤其是母亲物质上的补贴，以补充母亲孕产、育儿期间的经济损失；另一方面尽量保障母亲在职业发展上的可能性，避免母亲因为生育而无法回归工作，从而影响其生育愿望。

■ 官晓萌

通过综合性的激励措施和观念引导，在俄罗斯，多子女成了一种家庭时尚。

多子女是一种家庭时尚

根据全俄社会舆论调查中心2018年7月的最新调查报告，43%的俄罗斯公民认为每个家庭应该拥有3个孩子，42%的俄罗斯公民认为每个家庭应该拥有两个孩子，只有3%的公民认为每个家庭只应拥有1个孩子。如果对比2014年进行的相同调查可以发现，2014年更多俄罗斯公民认为理想家庭子女数为两个（53%受调查者），28%的公民认为理想家庭子女数为3个，10%的公民认为每个家庭只应拥有1个孩子。

根据俄罗斯社会舆论基金会2018年5月的社会调查，在被问及“想生育几位子女”的问题时，48%受访者表示想生育两名子女，21%受访者表示想生育3名子女，9%受访者表示想生育4名及以上子女。同样调查在2014、2011年均曾进行过，对比调查结果可见2011年以来愿意生育两名及以上子女的受访者比例增加（2011年19%受访者不愿生育子女，13%受访者只愿生育1名子女；2018年5%受访者表示可能不愿意生育子女，10%受访者表示愿意生育1名子女。2011年59%受访者表示愿意生育两名及以上子女；2018年这一数字为78%）。

通过上述社会调查可以发现，俄罗斯人近年来的多子女观念和生育愿望仍在进一步发展，不愿意生育或只愿生育1名子女的比例在进一步降低，愿意生育两名及以上子女的比例有所增长，其中尤其值得关注的是想生育3名子女的比例较之前有所增加，对此诸多俄罗斯专家认为，多子女成为时尚与国家在鼓励生育方面的宣传倡导和母子保障领域的政策支持相关。

当代俄罗斯人口形势一直十分严峻。自1992年起俄罗斯人口开始出现负增长，出生率超低，死亡率超高，且由于各种原因大量居民移民国外。2000年时任俄联邦总统普京在国情咨文中提出人口危机是整个民族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俄罗斯政府为了解决人口问题制定了一系列相关政策，主要针对出生率、死亡率和移民这三大人口问题的要素，其中鼓励生育是政府人口工作的重点之一。

全面实施母亲基金政策

在政策领域，俄罗斯政府为鼓励生育实行了一系列的物质刺激措施，其中最重要的创举之一就是母亲基金政策。

母亲基金是为提高出生率、保障母婴健康及维护家庭秩序所设立的带有物质刺激性质的帮扶政策，它帮助的主要对象为生育或收养第二胎及以上胎次的母亲或家庭。

2007年母亲基金开始实行时的额度为25万卢布，按照当时汇率约合9494美元（约7.4万元人民币），其后根据每年通货膨胀率和联邦年度财政预算，母亲基金的额度不断增加。

截至2015年，母亲基金的额度已经涨到约45.3万卢布。尽管2015年至2018年母亲基金的额度没有增长，但这笔补助对于多子女家庭还是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根据俄联邦统计局数据，2017年俄罗斯居民平均月收入为31475卢布，以此计算母亲基金的额度已经超过了俄罗斯居民一年的平均收入。

在用途方面俄罗斯法律规定母亲基金可用于改善家庭居住条件、子女接受教育或作为母亲养老储蓄金。目前俄联邦法律规定母亲基金政策将一直实行至2021年，且不排除继续延续。

除了针对生育二胎及以上胎次的鼓励政策母亲基金外，俄罗斯2018年起针对头胎子女也推出了相关的物质帮扶措施。根据俄联邦2017年12月28日通过的《生育头胎子女每月补助法》，2018年1月1日起生育或收养第一位子女的家庭每月可以得到一笔补助直至孩子满一岁半。该补助额度与该地区平均儿童最低生活标准持平，2018年这一补助的全国平均额度为10523卢布。法律对申领头胎月补助的家庭收入有规定，家庭人均收入小于最低劳动人口生活保障1.5倍才可以申领补助。

除了国家统一的联邦级别政策，俄罗斯政府还积极鼓励各地根据自身情况推出地区刺激生育政策，比如除了联邦母亲基金还有各地区的母亲基金。地区母亲基金来自于各地区财政预算，额度根据各地区实际情况从3万卢布至30万卢布不等，平均额度为10万卢布至15万卢布；补贴对象通常是生育三胎及以上胎次的家庭，也有一些地区将补贴对象限定为低收入家庭；各地区补贴使用范围也有所不同，比如有些地区允许用母亲基金购置汽车。

多子女家庭享受住房、医疗、教育、工作、退休等优惠和便利

除了母亲基金带来的物质鼓励外，俄罗斯法律还规定多子女家庭可在住房、医疗、教育、工作、退休等各领域享受实际的优惠和便利。

在相关部门登记注册后，这些多子女家庭可以享受优惠的购房贷款利率；在供暖、用水、排水系统、天然气和用电等住房公用事业方面花费减免30%。

这些家庭的子女可按照医嘱得到免费药品（六岁以下）、免费维生素；免费乘坐有轨电车、地铁、公交等社会交通工具；可享受学前机构优先录取；可得到国家发放的餐食津贴（用于学前机构或学校内饮食）；免费获得校服和运动服；可每月一次免费参观游览（展览、音乐会、剧院、马戏、动物园或其他文化场所）。

这些家庭的父母可以享受：提前退休、每年额外2周的无薪休假、额外1周的带薪假期、免费受教育机会、相关部门提供的就业帮扶等优待。

物质补贴囊括了从母亲怀孕、生产、养育子女到成年的各个阶段

实际上，除了帮扶多子女家庭的母亲基金和2018年最新的头胎月补助以外，目前俄罗斯针对生育的物质补贴囊括了从母亲怀孕、生产、养育子女到成年的各个阶段，对象包括子女、作为生育主体的母亲以及整个家庭。

俄罗斯法律规定在子女出生前，母亲即可享受早孕补贴并开始享受生育补贴。

早孕补贴针对怀孕初期（12周）的妇女，国家会向在医疗机构接受检查和治疗的女性发放一次性补贴，2018年该补贴额为628.47卢布。

生育补贴按照产假发放，目前俄罗斯联邦产假通常为140天，包括产前70天，产后70天。产假期间生育补贴参照母亲在生育前两年的平均工资，百分之百全额发放，由国家社保基金通过用人单位经过一定手续发放。

除了母亲在产假期间的生育补贴，孩子的父亲或母亲还可以得到国家一次性的生育补助，2018年这笔补助额度约为16759.09卢布。

实施育儿假和育儿补助等帮扶政策

在生育子女后至子女满3岁前，俄罗斯有育儿假和育儿补助等帮扶政策。

根据俄联邦劳动法规定，生育（或收养）幼儿的女性可以享受育儿假，直至子女满3岁为止。

法律规定母亲在育儿假期间不仅可以保留工作和职位，其工龄也不会间断，且在此期间用人单位不许辞退女性。如果母亲在育儿假满前回到工作岗位，则其育儿假可转给孩子的直系亲属如父亲、外公、外婆、爷爷、奶奶。

在孩子满一岁半前国家会按月发放零至一岁半育儿月补助。按照2018年标准，此补助最低额度为3795.60卢布（针对无工作母亲）；对于有正式工作母亲，零至一岁半育儿月补助大约相当于其生育前两年平均工资的40%，最高上限不超过24536卢布。

这笔补助也由国家社保基金支出，通过雇主发放，失业母亲的补助则由社保基金直接支出。

针对1.5岁至3岁幼儿的育儿月补事实上也存在，但金额较少，自1994年起一直为每月50卢布没有增长过。

重视学前幼儿基础设施建设

除了对于家庭和母亲的物质补贴和保障外，俄罗斯近年还重视学前幼儿基础设施的建设。

普京总统在2018年9月20日的第二届欧亚妇女论坛表示，俄罗斯将继续百分之百保障学前儿童入园率，继续增加幼儿园学位，并针对2个月至3岁幼儿进一步增加托儿所学位，以保障妇女在生产后能够尽快回归工作岗位。

普京此前在2017年12月曾公开表示，俄罗斯在未来两年将增加32.6万个托儿所学位，要实际解决俄罗斯3岁以下幼儿的入托问题，对此俄罗斯国家财政2018年至2019年拨款490亿卢布，俄罗斯教育科学部计划两年之内建立729个新的托儿所。

苏联解体后曾经广为存在的托儿所逐渐被取消，至今俄罗斯3岁以下幼儿多为家庭看护，而影响当代女性生育愿望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女性职业发展问题。在这一背景下，托儿所的恢复能够使俄罗斯妇女将工作和教育子女兼顾，一定程度上减轻职业女性对于生育的顾虑。

不断推动多子女、健康家庭的价值观宣传

当今俄罗斯还在各个领域不断推动多子女、健康家庭的价值观宣传，比如各类展示母亲幸福的广告、脱口秀、电视节目。每年在克里姆林宫总统会亲自给生育7名及以上数量子女的家庭代表颁发生育荣誉勋章，荣誉勋章获得者同时还可获得一次性的10万卢布奖励。

综上所述，在2018年头胎育儿月补助政策出台后，俄罗斯生育补贴的范围从刺激第二胎以上胎次生育扩展到所有胎次的生育行为。俄罗斯政府与生育相关的物质补贴和基础设施建设为妇女生育子女提供了一定的现实保障，且这些保障一方面力图给予家庭，尤其是母亲物质上的补贴，以补充母亲孕产、育儿期间的经济损失；另一方面尽量保障母亲在职业发展上的可能性，避免母亲因为生育而无法回归工作，从而影响其生育愿望。

展望俄罗斯未来人口政策

当然，所有政策实施过程中均可能存在各种需要改进之处，比如：母亲基金被认为申领程序复杂，申领时间跨度长，使用范围较窄，且由于地区经济水平差异，母亲基金在各地区发挥的实际经济作用差别较大。幼儿园的入园率虽得到解决，但实际学位存在不足，存在拥挤现象。物质补贴的金额相对于育儿的所有花费来讲还有很大的距离。

总体来说，俄罗斯的生育率也存在地区差异、民族差异，实际生育率提高有多少来自物质补贴等外部刺激很难量化衡量。但俄罗斯国内各界普遍认为，这些种种措施和政府的宣传相辅相成，还是有助于在全社会提高多子女家庭形象，改变人们传统观念中多子女家庭生活没有保障、不幸福的看法，并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俄罗斯人民的生育愿望。

俄罗斯社会舆论基金的社会调查显示，缺少稳定收入、生育和教育所需要的大量物质花费、住房问题是俄罗斯人认为阻碍生育的最大障碍。更有趣的是一些社会调查显示，除了经济方面的因素外，影响俄罗斯妇女生育的最主要因素之一是能否寻觅到值得信任的伴侣。一些妇女甚至表示如果有值得信任、有责任感的伴侣，她们愿意生育一个、两个甚至3个孩子。

值得注意的是，根据俄罗斯统计局数据，2017年俄罗斯生育率较2016年下降10%，是近10年来首次大幅下降，除车臣共和国外所有地区出生率均呈下降趋势。对此社会人口学家分析，未来15年俄罗斯出生率可能保持下降，主要原因是当前俄罗斯“潜在母亲”的总体人数降低。尽管俄罗斯妇女的生育愿望没有降低，但当前的大多数育龄女性出生于1990年代，而1990年代正是俄罗斯出生率低迷的时代，即可能成为母亲的总体女性人数降低了。这也是2018年普京宣布“重启”生育政策的原因之一，包括头胎月补助等新政都是俄罗斯政府在生育率可能长期低迷的背景下，力图进一步刺激生育的措施。即使在国内经济发展不顺利的大背景下，在可预见的将来，俄罗斯将会继续执行积极的生育政策，以应对当前的人口状况。

（作者系首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俄语系讲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