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湖北省宜昌市人文艺术高中
1514班 谢金润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晚饭时间即将过去,可学校食堂大门仍开着,大堂中一盏昏暗的灯依旧亮着。
灯下,一团臃肿的影子平铺在地上。一位身着食堂工作服的中年大叔,独自坐着。在他面前的饭桌上,平摊一个笔记本;在灯光的“特殊”照耀下,似乎也染上浓重的油污。一双油腻而粗糙的大手,捏着一把精致的口风琴,放在嘴边。“附庸风雅而已!”我心中冷笑一下,悄无声息地走过。他没有抬头看我,只是专注地盯着桌上泛黄的纸页。我细看,发现那是手抄的曲谱。
我坐下,开始享用比校园任何人都要晚的自助餐。突然,口风琴那富有磁性的声音钻入我耳朵,直刺我柔软的心房。我一下呆住,忘记了咀嚼。首先在脑海中浮现的是苏轼《前赤壁赋》中的名句“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接着,乐声与柔和的灯光融合在一起,缓缓流过我身边,汇入周围的黑暗,浓浓地包裹我。我如同融入一颗琥珀,成为永恒……
我身处昏暗,思绪却变得晶莹透亮,如同泰戈尔听到思想振翅的声音,对周边分外敏感起来。在空阔食堂的回声作用下,我感受到空中每一粒氧分子的振动,感受到缓缓流淌的光阴,感受到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食堂外的雨粒仿佛凝固,悬停在空中。口风琴声灵活地滑过每一滴雨,把它们擦拭得锃亮,折射出一个轻盈的灵魂……
悠扬,空灵,朦胧。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一曲终了,大叔仿佛从睡梦中醒来,掏出一方手绢,擦拭口风琴并包好,收起笔记本,缓缓起身,终于发现刚刚吃晚餐的我,愣一下,对我微笑着点点头,似乎在抱歉地说:“对不起!打扰了。”然后,他一脸满足,沉重而又轻快地转身,拖着臃肿的影子离去……
威廉·布莱克说过“一粒沙里见世界,一朵花里见天国;手掌里盛住无限,一刹那便是永劫。”所谓成熟,就是在不妨碍别人的情形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亦如这位大叔,无论世事怎样浑浊扭曲,也无法击碎这样一个清澈的灵魂,生活在自己的“远方与诗”里。
我想,以后每当我身处油腻、喧闹的人世,都会想起他,想起他干净、宁静的口风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