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深情密码

□ 葛鑫

母亲来电话说，父亲的记性越来越差了，开始只是提笔忘字，后来炒菜不是忘了放油就是忘了放盐，再然后竟然连共事了几十年的老同事面对面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我听着有些心酸，没想到一向睿智的父亲记忆会衰退到这种地步。我突然间很害怕，生怕哪一天，父亲会不认识我们，不认得回家的路。

我匆匆忙忙赶回家，父亲正和母亲在阳台上侍弄花草，并没有什么异样。

我悄悄走到阳台，给父亲脖子上挂了个“防丢卡”。父亲见我回来，非常开心，从脖子上拿下防丢卡，看了看，笑得哈哈的。“肯定是你妈的主意，你们娘俩太夸张了，我哪里到了这种程度，小脑再萎缩，也不会记不住我闺女的联系方式，再说了我还有打开记忆的神奇密码。”

我笑笑，没再坚持。

我离家远，平时难得回趟家。和许多年前一样，父亲亲自掌勺，烧我爱吃的拿手菜，我还是像许多年前一样在边上打下手。父亲还是和几十年前一样把油装在一个小瓷壶里，就连挖盐的小勺子也还和几十年前一样……

“油！”

“盐！”

我按父亲说的给他递着，他大师傅一般掂着锅，边烧边唠叨，“小闺女不吃味精，味精不放，酱油吃多了长斑，少放一小点……”

我一边注视着锅中翻炒的青椒，一边打量着正忙活得热火朝天的父亲，除了两鬓的白发和微微颤抖的双手，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我恍惚穿越回了童年，变成了那个扎着羊角辫的馋嘴小丫头。此时，我多么希望一切就定格在这里，暖暖的、香香的。

吃饭时，聊起我们姐弟小时候的事情，父亲思路敏捷清晰，他甚至还记得我出生时穿的第一件小兜肚，记得我发烧烧迷糊时说的胡话……丝毫看不出他记忆衰退，我甚至感觉他的记性比我都要好，好多童年的影像我都已经很模糊了，父亲却能连细节都还记得。

“爸，你记性真好！”我由衷地感叹道，并冲妈扮了个鬼脸。

“……”母亲夹起一片青椒，皱了皱眉。我也夹了片放进嘴里，夸张地喊道，“老爸，糟糕，我不会是把糖当盐给你了吧？”

“哈哈，估计啊，你爸是把糖倒到盐罐子里了。”母亲笑着摇了摇头，“我说这几天菜味道怎么有点不对，还以为是你爸血压高，不敢放盐呢。”。

“没关系，偶尔甜一下也挺好吃。”我夹了一大块，边吃边说，“难得糊涂，糊涂点是好事，别把银行卡的密码忘掉就行。”

“银行卡的密码，你爸记得溜清楚，晚上做梦都在念叨。”母亲笑道。

父亲说出一组数字。

“那是你们姐弟的生日……”见我纳闷，母亲说道。

原来父亲的神奇密码是这个，看来，这组深情密码是刻在记忆衰退的父亲骨子里了。而作为父亲向来以记性好著称的女儿，我一时间感到很惭愧，我什么都能记住，却唯独忘了要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