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世界》：财富与人性的寓言

真相显露，观众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在保罗·盖蒂这样的“智者”心目中，每样东西都可以明码标价，一幅名画，再贵也值。但是，亲情，感情无法量化，也就谈不到价值吧？

■ 野马

据说，还在档期的《金钱世界》票房并不理想。但就个人观影感受讲，电影从头到尾紧凑好看、扣人心弦。透过人物的精心塑造，电影讲述了一则关于财富和人性的寓言。

影片由20世纪70年代轰动一时的全球首富之孙保罗·盖蒂三世绑架案改编，以营救儿子心切的母亲和绑匪之间数度电话拉锯博弈为线索，在意大利、美国、英国、沙特等多地取景拍摄，观众在一睹当年世界风貌背景的同时，更看到那个曾经的石油帝国的掌门人保罗·盖蒂的发家史以及盖蒂家族成员之间让常人难以揣摩理解的亲情关系，还有因此天价案件而衍生出的诸多奇葩景观，人性在金钱世界里展露无遗，震惊、唏嘘、悲悯之余，更让人萌生探究之意。

天价赎金招来的成千上万个索金“绑匪”，穷追不舍的媒体，还有，当首富爷爷声称拒付一个子儿后，渐渐对被绑少年心升同情，乃至最后出手协助其脱逃的一个绑匪，都给人留下深刻印记。而更加撞击人心的，则是少年的母亲和少年的爷爷。

电影中，母亲盖尔一角由金球奖影后米歇尔·威廉姆斯饰演，戏份远远大于她在《海边的曼切斯特》和《断臂山》中的角色。

从接到绑匪电话得知16岁儿子被绑那一刹那，到5个月后失去一只耳朵的儿子终于回到她怀抱，盖尔不仅要面对闻风而动的几十家媒体，更要和绑匪谈判，向以吝啬闻名的前公公求助要钱。个中的期盼与绝望，坚定与无奈，焦虑与悲愤，韧性与执着，分分寸寸，尽在掌握之中。整个过程，盖尔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或许，她被惊到，也被吓到，但这个母亲没有趴下，几乎每个营救的环节都有她从容而坚强的身影。

绑架事件之前，母亲盖尔是电影中对金钱最无感的主。离婚时，她宁愿放弃富可敌国的盖蒂家族开出的数百万美元，也要争得儿子的抚养监护权。

米歇尔·威廉姆斯的表演获得一致好评。时隔6年，她再度获得2018年金球奖“最佳女主角”提名。同样凭《金钱世界》入围金球奖和奥斯卡奖“最佳男配角”的88岁老戏骨克里斯托弗·普卢默更叫人赞叹惊喜。50多年前《音乐之声》中的上校，游刃有余地将一个世界首富复杂微妙的多面人性诠释在观众的眼前。

“人生最艰难的，就是识别出事物的真正价值。”“任何东西都不值得以原价购买。”“致富不难，难的是如何作一个富人。”“世间的事几乎都是这个道理，关键在于你要懂得游戏规则。”

……

片中，衣冠楚楚的世界首富保罗·盖蒂不经意间抛出一条条人生金句，俨然是这个金钱世界的智者。在与孙子初次见面及后来相处的几场戏里，普卢默优雅、和善的表演更赋予了角色极大的魅力和亲切感，以至于让我怀疑这个慈眉善目的睿智老头和电影开场只专注于石油行情电文而对孙子被绑架无动于衷的那个背影和侧脸是否是同一个人。

他对媒体说拒绝支付赎金，因为“我的孙子孙女加起来有14个，如果我这次支付了赎金，其他孩子可能也会被绑架。”这不是没有道理吧？人家富人的想法跟我们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然而，随着剧情的展开，保罗·盖蒂冷酷和不近人情的一面渐渐浮出水面。对上门求助的前儿媳，他可以避而不见；即便最后知道事态严峻，孙子的确随时有生命危险时，他也只答应拿出一部分赎金，余下部分以借贷的形式给儿子，还得收取利息。

更让人觉得难以理喻的是，就在孙子危在旦夕的同时，保罗·盖蒂仍有心境以巨额现金与人交易，收购名画。而在剧情安排设计上，导演略施小计，先让观众以为那一整箱钞票是拿来解救他孙子的。真相显露，观众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在保罗·盖蒂这样的“智者”心目中，每样东西都可以明码标价，一幅名画，再贵也值。但是，亲情，感情无法量化，也就谈不到价值吧？

然而，片尾，从梦中惊醒的老盖蒂跌跌撞撞地取下刚买不久的名画，在满是艺术品却空无一人的豪宅，凄凉而若有所思。或许在临终时刻，他才意识到了亲情和家人比金钱更重要。

导演和演员给保罗·盖蒂这个角色注入了比传说更丰富和更深刻的内涵，这个人物亲手缔造的财富帝国又回馈给他巨大的悲剧感。

尤值一提的是，《金钱世界》中普卢默所有精湛老辣的表演都是在短短9天的时间里抢拍出来的。原来，电影在北美即将上映前，出演世界首富老盖蒂的凯文·史派西身陷丑闻，导演雷德利·斯科特坚决地撤掉了凯文·史派西的所有戏份，并请克里斯托弗·普卢默紧急补拍。这其中付出的巨资和精力背后的东西，可能只有当事人自己可以体味。

敬业精神和专业水准永远是一部好作品诞生的前提。80岁的导演雷德利·斯科特也因《金钱世界》获得了英国电影学院奖的最高荣誉——终身成就奖。没得说，雷导实至名归。